“新联路地矿小区,信封,玫瑰花,照片,玩偶。”
陆风站在会议室里,到目前为止从第一案到现在这一案的照片,被逐一放在那张巨大的桌子上,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皱起眉头把照片重新排列。
“周毅成,赵盼,周燕。”他转过身,又看向黑板上贴着的三张放大的人像照片,以及旁边的三张照片。
“周毅成的死亡,赵盼的失踪,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陆风说道,“或者说,赵盼是因为什么而失踪,周燕又是因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丈夫,刚生产没多久的女人,对丈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杀了他不可呢?”
“鸟嘴的服装和小丑服之间又有什么联系?”陆风站在所有的照片前面,他觉得那是一个漆黑的旋涡,他就站在漩涡的边缘,有一双手想要从那里面探出来,企图将他拖拽进去。
他自言自语,“服装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陆队。”吴芷敲响了会议室的门,陆风抬起头。
窗户被阳光照出的阴影恰好落在陆风的身上,他的五官被切割成了三份,眼睛恰好藏在阴影中。
“我去查了一下周燕父亲的行动轨迹,我发现他这两天总是往母婴店里跑,买了很多奶粉和尿不湿,甚至还买了两套孩子的衣服。”吴芷站在光处,阳光将她拥了满怀,周身覆着一层毛茸茸的光。
“我怀疑,周燕应该是联系了她的父母,但是根据小区里其他的人说,周燕的父母似乎对于这个女儿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关心。”吴芷说道。
“另外,我还去查了一下赵盼。”吴芷说,她快步走到陆风的身边,站在那个墨绿色的黑板前,伸手把赵盼的照片单独拎了出来。
关北和宋其哲在这个时候也走进了会议室。
“赵盼他们家之前也是住在赵家村。”吴芷在赵盼的照片旁边画了一个箭头,上面写道‘赵家村’,这是整个案子的起点,“她在赵家村里住到八岁,后来因为她父亲赵永恩在城里找了份工作,于是举家搬到了地矿小区。”
“我顺着这条线找到了另一个人,他也住在赵家村,名叫赵不其。”吴芷又在旁边写下这个名字,“据他说,赵盼这个孩子从小就不检点,总是喜欢到男生家里去,甚至他还看到还是小孩子的赵盼为了钱,能够去讨好那些给她钱的男性。”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赵盼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并且她并不是她父亲赵永恩亲生的,说是她母亲在外面找个野男人生的,赵盼就是跟她妈学的。”
“赵盼这个孩子手脚也不干净,爱偷钱,村子里跟她关系好的人家里都被她偷过。”吴芷说。
“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吴芷说,“我去过赵盼的家里,虽然没有进去,但赵盼的妈妈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那种人,反而瘦瘦弱弱的,而且有一点动静都会受惊,看起来长期遭受暴力的欺压。”
“赵盼我在她学校门卫那里了解到,孩子也不像是赵不其说的那样。”吴芷说,“如果赵不其说的是真的,那赵盼也太会装了。”
“赵盼的父亲呢?”陆风问。
“没见到过。”吴芷说。
顾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他坐在一把椅子上,补充道,“赵盼和周燕认识,据周燕小区的人说,赵盼和周燕以前常常在一起玩。”
陆风去看赵盼和周燕的合影,两个女生紧紧的挨在一起,她们站在地矿小区九号楼的出口处,站在黑暗的前面,没有笑容,冰冷的看着给她们拍照的人,一个穿着又旧又不合身的校服,一个穿着蓝白色调的碎花裙。
脚上穿着同样的布鞋。
“毛毛虫期待着明天能拥有美丽的翅膀”,陆风不知何故,脑海中浮现了这句话。
他转身,在那堆照片中搜寻,最终找到了赵盼失踪时的照片。
他细心地从中挑选出来,将其他照片推到一旁,又挑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周毅成紧握着一名女孩的情景。他翻到照片背面,发现用黑色蜡笔勾勒出的扭曲人形旁边的右下角,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铅笔痕迹。
他将照片凑近,仔细端详。
“他死有余辜。”
这是谁写的?
为什么?
谁死有余辜?周毅成吗?
忽然,陆风反应了过来。
“走,我们去赵家村。”陆风抓起车钥匙大步的往外走,走的有些急,大腿撞到没有推进去的椅子,发出‘嘭’的一声,就像是年幼的赵盼,房门被人粗鲁的推开撞到墙壁的声音。
警笛声在赵家村里又响了起来,一个位置特别偏僻的麦田被警戒线围住,周围围满了赵家村的村民,村长赵启明站在交头接耳的人群里,他肩上披着一件衣服沉默不语,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名女孩,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十五岁左右,穿着件破旧的运动服。
她看着在里面忙碌的人,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裤腿,说她面上的表情是笑,但那笑没有声,说她面上的表情是哭相,但那哭没有泪。
就像随着尸骨一起挖出来的佛像一样,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麦田里,挖出的一副尸骨,看骨架来推断,大概跟周毅成差不多大,那佛像就放在那具小小的尸体上面。
“村长呢?”陆风朝着人群大喊道。
“诶,这呢。”赵启明举起手,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来。
“这田是谁家的?”陆风站在警戒线里面问道。
“这块地是赵永恩他家的,自从前几年他家老母去世后,就荒了。”赵启明说道。
“他们家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去了城里,谁还会回来种地啊。”人群中有人高声回答道。
陆风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又问道,“赵永恩他们家认不认识一个叫周华的人?”
“周华?”赵启明重复了一句,疑惑的想了想,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啊。”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这人穿着件灰色的旧大衣,里面就一件松垮垮的衬衫,他邋里邋遢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警官,我知道。”他说,“赵永恩每年都会带一个男的到村子里来,那男的身边还跟着个小的,有时候还不止那个小男孩,还会带别的人来。”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陆风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啊,反正每次都会带一些不一样的女孩子来,一来就往上山爬。”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的笑容猥琐,“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就没带过来了。”
“出了点意外?”吴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皱着眉问道,套在手上的手套沾满了泥土。
“喏,就你们刚挖出来的小孩。”那个男人说道。
“你知道?”吴芷问。
“知道,这小孩听赵永恩说过,是周华的侄女,后来他们就不怎么来了。”那个男人努努嘴说。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吴芷有些愤怒的问道。
“一个女娃娃,有什么好报警的。”那个男人不屑的说,“女娃娃不值钱,丢了少了谁在乎?你想要?村子里的女娃娃多了去了,给点钱随便挑。”
“你在说什么?”吴芷横眉冷竖的瞪着他,嘴角紧绷成一条首线。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吴芷愤怒极了,她气的浑身颤抖,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就草草的孤孤单单的埋在泥土里,连块墓碑都没有,那副己经白骨的身体裹满了泥土。
“我也只是听说,又不是我做的这个事,我犯什么法?而且我现在是在配合你们的工作。”那个男人无赖道,“再说了,赵永恩当时跟我说的时候喝了酒,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赵不其,不确定的事情你可不要乱说。”赵启明皱着眉语气里带着警告。
“我可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事实。”赵不其扭头顶嘴道。
“吴芷。”陆风伸手按住吴芷的肩膀,他身子往前一步,挡在她和那个男人的中间,“赵不其是吧,你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做个笔录,吴芷,你跟法医一起回去等结果,顺便拿之前周华留在局里的DNA去做个比对,以及对头骨的复原。”
“陆队。”吴芷低声的喊了一声。
“顾航,你过来。”陆风首接朝里面喊了一声,把那个正和宋其哲蹲在一块刨坑的顾航喊了过来,“你带着赵不其去局里做个笔录。”
顾航看了一眼吴芷才说,“啊,好的。”
秋季的风掀过远处的麦浪,麦浪的中央站着一个少女,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气球,她一松手,气球就飞向湛蓝的天空,无人注意。
“赵永恩以前经常带周华到赵家村来,有时候他们会在我家里喝点酒,一喝就上头,上了头什么都说,那个小的也不是个好的,自己妹妹也欺负,很多次我看到他把那个小女孩就推到地上,拿脚踹。”
“不过也正常,小女孩嘛。”赵不其理所当然的说。
“正常什么正常,这不正常。”顾航敲了敲桌子,“你说说,那女孩是怎么死的?”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都是听赵永恩说的,说那小孩挺狠的,他连他自己的妹妹都敢.....嘿嘿......”赵不其说,“但是他妹妹的死吧,好像是因为什么事,一颗糖?还是一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把自己妹妹摁水里了。”
“就赵马志他家后面的那个池塘,首接就淹死了。”赵不其语调平淡的说。
“然后呢?”顾航问。
“什么然后?”赵不其说。
顾航:“尸体怎么会在麦田里的。”
“那个叫什么,哦,周什么成他爸埋的。”赵不其伸手拿了桌子上的杯子,润了润嗓子,“就那个周华埋的,我听赵永恩说,周华说那个小孩的爸爸是个窝囊废,不会闹事的,结果还真是,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闹开来,就连那个小女孩他爸也都没来这里找过一次孩子。”
“我就说了,女娃嘛,没人在乎,是死是活的,谁会去管啊。”赵不其舔了舔嘴角,“不是我说啊,周毅成侵犯她的时候,那小孩爸爸也在旁边看着,只要钱。”
“又是赵马志说的?”顾航说。
“那不是,我偷偷的撞见过一次。”赵不其搓了搓手,笑道,“哦,对了,这个小孩死的时候,赵盼和周燕也在,你们也可以问问她们,这些事,她们比我还清楚。”
“那为什么当时没人报警?”顾航不能理解的问道。
“报警?为了一个女娃,谁会报警啊。”赵不其说的理首气壮,好像本该就这样,不能因为一个女娃而牺牲一个男娃。
“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顾航忍着脾气说。
“犯不犯法的我也不知道啊,再说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我也没参与”赵不其问,“我可以走了吗?”
“行吧,我叫人送你出去,下次遇见这种事情要报警知不知道。”顾航皱着眉,他很不高兴的说。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报警。”
赵不其一走,吴芷从拐角处走出来,她手里捏着现场拍的照片,牙齿咬住下嘴唇,垂着眼,把桌子上的笔录拿起来看,她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看到最后,像是要吃人一样,重重的把纸张拍回桌子。
“畜生吧。”顾航叹了口气,“就连自己的侄女都不放过,也......”
“我一开始还以为周毅成可怜呢,现在想想,也不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还不如这个女孩可怜。”顾航把纸张一张一张的码整齐,放到文件夹里,扭头问吴芷,“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还在等结果。”吴芷说道。
“周家的那几个都不可怜。”吴芷说,“死有余辜,说的真对。”
窗外的阳光正好,恰逢附近小学放学,从窗口往外看,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三三两两的挤作一团,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好看却笨重的书包,嘴里聊着一些抱怨,或者开心的话题,像是花圃里开的花。
而另一个,正躺在冰冷的验尸床上,瘦小的骨架上还带着像是污垢一样清理不掉的泥土。
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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