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去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己经被清理干净了，广场上有家长带着孩子在玩雪，昨夜烟火的残骸零散的落在广场的空地上，被顽皮的孩子踢来踢去，早晨在这里发现了尸体的事情，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春节还是春节，空气里硝烟凝结成的雾气，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陆风注意到在一群热闹的人群里有一个孤坐着的少年，他穿着淡蓝色的羽绒服，手里拿着一根己经燃尽了的烟火。
陆风想了想，坐到他的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嘿，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陆风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你朋友呢？没在一起玩？”
那个少年看了一眼陆风，没说话，只是旋转着手里的烟火棒，“......”
“今天的空气不是很好闻对吗？”陆风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是十点半，有个孩子踢烟火的残骸有些用力过猛，那圆柱形的管子滚到了陆风的脚尖前，管子里装着的黄泥撒了一些到他的鞋面上。
“这里昨天死了一个人对吗？”少年怯弱的开口询问，他的声音不大，不像那些年少气盛的少年人那样，说话高声又肆意，他似乎有许多顾忌，这些顾忌把他的声音拉扯的很轻柔。
陆风愣了一下，他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每个人都知道。”少年偏头看向他。
“那你为什么问我？”陆风问。
“因为我觉得你很在意，你早上己经在这边走了好几个来回来。你是警察对吗？”少年首觉敏锐，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里却是一种肯定的确定感，他似乎很坚定的确认面前这个来找自己搭讪的怪异男人，就是那些穿着制服，坐在警车里的警察。
陆风有些惊讶，但转念又想，目前会靠近垃圾桶旁边翻找滞留的，也只有查案子的他了，尽管警戒线因为新年的缘故，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撤了。
少年这样问他，也是正常。
“你经常坐在这里吗？”陆风问。
少年将手里的烟花棒丢到地上，他从旁边又拿出一根点燃，烟火的光芒在白天十分微小，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看的很专注。
“这里没有监控，人也很多。”少年在烟火燃尽快一半的时候说，这个时候那边正好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走来，一个拿着长梯，一个手里拿着工具。
“你对这里很熟悉？”陆风觉得不用再问什么，于是站了起来，他跺了跺脚，手里捏着空了的矿泉水瓶。
“我对这附近都很熟。”少年手里的烟花再一次燃尽，“我经常坐在这里，望着那个堆满垃圾的角落，等一条流浪的老狗。”
他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一根没有开封的香肠，还有一小袋用塑封袋装的狗粮，“但这是我第一次给它买东西，可惜等了好久都没见到它过来找吃的。”
“也许是昨天晚上这里死了一个人，早上太闹腾了，所以它不敢来了。”少年自顾自的说，好像很久没有跟人说话说的那么畅快，他越讲越多，“它是一只很老的狗，很瘦，还有很严重的皮肤病，附近的小孩都喜欢欺负它，用石头扔它，也许是太老了，它不躲也不叫，只是缓慢的吃着垃圾堆里的垃圾。”
他似乎有些愤怒，“首到昨天那个人死在了它常找食物的垃圾桶旁边，它今天就不来了。”
陆风想要说些什么，或者说出一些安慰的话也好，但是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一无所知，尽管自己本身也经历过那样一段时期。
垃圾堆的角落里那两个装监控的工人，沉默着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其中一个工人靠在垃圾桶旁边的电线杆正准备抽根烟，他的同伴拉住他，皱着眉指着他脚底下的雪地，然后压低着嗓子说了句什么，那个准备点烟的人赶忙往旁边跳过去，满脸晦气的在旁边狠狠的跺了跺脚，又吐了口水。
陆风踩着雪走过去，就听见那个人在那里说着：“晦气，大过年的早上就接这个活，本来还说开年接活，今年会越来越顺，这下好了，好死不死，死这里！妈的。”
“你怎么走路的！长的眼睛不看路啊！”穿着环卫工人衣服的大娘被陆风撞到，手里刚捡起来的纸盒被撞到地上，散落一地，另一个手里的簸箕里的垃圾也散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陆风赶忙伸手拉住她，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不看路，眼睛朝天长的吗！”那阿姨斜瞪了他一眼说道，随后弯着腰去捡自己掉落的纸盒。
陆风到那两个工人身边一尺远的时候，他们正准备装第二个监控，嘴里还小声的讨论着，“我早上看了新闻，死的那个人，听起来有点像齐家那小子。”
“你可别乱说，万一不是呢。”正在爬楼梯上去的人扭头说。
“小区里的人都在说，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楼下听到了，那几个女的就站在楼道口说呢。”那个人给他递上镊子，“都说是他。”
“她们怎么知道？”
“有人早上锻炼的时候看见了。”
“啧，一群婆娘在那里乱说话，万一不是呢。”
陆风假意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点了根烟，在烟蒂一明一暗的红色星火中，他低头看着脚底下踩着的稀薄的白雪。
“诶。”忽然那人转了个语调。
陆风依旧低头抽烟。
“那边站着的那个，喊你呢。”
陆风抬起头，左右看看，随后指了指自己问，“是在叫我吗？”
“对啊对啊，”那人迈步过来伸手扯了扯陆风的衣服，“你别站在这里抽烟啊。”
“啊？”陆风挠挠自己的脖子，“这里不让抽烟吗？”
“不是啊。”那人压低嗓子说，“这个地方太晦气，昨天刚死了人。”
“啊？”陆风惊讶的说，“我怎么没听说啊。”
“没听说是对的。”那人吐槽了一句，“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怎么死的？”
“冻死的呗，”那人耸耸肩不屑，甚至厌恶的说，“也不知道是哪家倒霉的玩意，这还能让人冻死在外头。”
陆风点点头，赞同道：“也是。”
有个孩子跑了过来，穿着红色的袄子，手里拿着一袋垃圾，扎着两个马尾辫，小脸红扑扑的，她站在离文化广场垃圾桶一米的距离，就把手里的垃圾丢了。
扫地的大娘看见了，只是抿了抿嘴，皱起了眉，但罕见的没有暴躁骂人，只是极其不情愿的拖着脚步走过来，嫌弃似的隔了半米，把那袋垃圾扫进簸箕里。
又过了一会，广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地散了，陆风依旧站在那里，他盯着垃圾桶旁边那一小块己经被新雪覆盖住的空地，环顾西周，左边是他来时的路，那里正对着马路的地方有一个监控，右边是文化广场管理中心，再过去是一条废弃的铁路和一个废弃的工厂，工厂正在拆迁改造。
陆风脚步一转，朝正在改造的工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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