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啊。”陆风盯着面前那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青年,他说,“你陪着他在这里等我,等会把他带到局里去问问,大晚上的跑到案发现场附近,不是偷窃,就是另有所谋。不管是冒险也好,还是什么也罢,问问清楚。”
自他和关北在今夜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对所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有所怀疑,特别是大半夜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的人,怀疑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抛进了本就泛起波澜的深潭里,溅起皇冠似的水花。
“喂,不是吧。”那个青年双手举起,一脸无辜,“你们总不能看见一个人就抓起来吧。我又没有犯罪,也没人告诉我这里不能靠近啊。”
“现在你知道了。”陆风从警戒线下钻进去,他踩着月光,影子落在左边,融进了遮阳棚下的黑暗里。
“不是,警官,探险都不行啊?你看,我这可多粉丝了,大家对这件事情都很好奇,网上全是讨论的。”那人见着是人,胆子也大了起来,讨好的笑着,“我就是在外面拍一拍,能拍到里面就更好了。”
“我真不是小偷。”那人保证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陆风瞥了他一眼。
“走吧?”宋其哲手搭在那个人的肩膀上,箍着他的脖子,像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好歹让我去换条裤子吧!”那人不甘心的叫嚷着。
“我们警局有备用裤子。”宋其哲一只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重重地一按,笑着提议道,“等会可以找一下有没有合适你的。”
手电筒的灯光在远处晕出一圈淡黄的光源,这个光源随着陆风的走动而摆动,最后停在一个贴了封条的房门口。他走近,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一推门,一张纸条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他弯腰拾起。
纸条上写着:‘神与我同在。’
在夏季西点半里的地矿小区里面是一片寂静,只有起的很早的环卫工,拿着扫把一下又一下沉默的打扫着卫生,扫把摩擦过地面,就像是有人走在枯枝败叶上,沙沙的声响,一步一停。
关北带着吴芷朝着其中一个单元走去,单元的楼下有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这一栋楼的住户垃圾全部都丢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落在了垃圾桶的外面,臭气弥散在空气中,苍蝇就围着这个空气打着转。
楼道旁边,小区栽种的树丛里,忽然冒出两个人,他们朝着关北打了声招呼,“关副队。”
关北点点头,“死者的父亲回来了吗?”
“今天早上就回来了,一首没有出门。”
“死者的母亲和奶奶呢?”
“昨天早上除去死者奶奶出门买了菜,就没有看到有出门。”
“死者的母亲也没有出来过?”关北愣了一下,皱着眉问道。
“没有。”便衣的民警想了想,还是否决道。
“对了,今天周知在半夜的时候过来找他们,到现在也没出来。”另一个便衣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周知来这里干什么?”关北警觉道,“找了那么久的人,今天忽然出现了?”
“不知道,但我觉得估计跟老家那边拆迁有关系,我们打听了一下,据说老家那边的房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全划给了周华,说是周知没有后代,留着也没用,让小儿子到时候给他一套房住着就行了。”
“这老爷子也是狠心啊。这心偏的有点过了。”吴芷听了后乍舌道。
关北听闻皱了皱眉,他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膀,说:“辛苦了。”
“客气客气,应该的。”
“可不是偏心吗?据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病床上照顾他的还是他女儿,结果也什么都没有,出钱出力,还不讨好。”其中一个警官回答吴芷的话。
“不过啊,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事也情有可原吧。”
“那怎么能叫情有可原啊,自己前妻生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了?啧,这人真的......”
“行了,别说了。”关北打断道,“上去看看。”
“哦。”吴芷在关北的身后做了个鬼脸。
关北带着吴芷在沉默中上楼,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灭,最终落在了那栋楼的五楼,这一层楼的住户有两个,一个是死者家,一个是独居的老头,脾气有些怪,跟小区里的老人也不常沟通,前几年老伴死后只剩下他一个,儿女都在外地,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负责这片小区的社工每周会来一次,确保老人独居在家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为什么忽然要来看死者父亲的鞋子?”吴芷小声的问道。
“死者年龄小,人际关系不大,如果排除掉随机作案,就剩下熟人作案了,母亲我们找她聊过两次,咖啡店的监控也给她做了不在场的证明,但是父亲这边自从那次现场见过之后,就一首碰不到人,也不太配合。”关北蹲下身子,他用手捏住放在最上面的马丁靴,这双鞋子就那样大咧咧的摆放在那里,就像一个人把自己放在一群人里面,你在第一时间并不会特意的去怀疑他。
但这双鞋子实在是太显眼了,没有人会把一双出现在凶案现场的鞋子,就那样大大方方的摆在那里,放在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这就像一个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难不成真的就像邻居说的那样,他父亲杀了他?”
“拓泥拿出来。”关北说,“你得有确凿证据,就算是怀疑,也得在有一定证据的基础上去怀疑。”
“哦。”吴芷半弯着腰,凑近了看着。楼道的灯光还是暗了一些,她又从包里掏出个手电筒,半蹲在旁边给关北打灯,而那双黑色的鞋子,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鞋底缝隙里的没有洗干净的泥沙也都暴露出来了,关北小心翼翼的用钥匙把泥沙挑到纸上,随后用刷子给鞋底涂上一层拓泥。
他动作小心,避开了散落的泥沙,把鞋子按在纸上,落下两个脚印。
把鞋子放回原位的时候,他还多看了几眼鞋柜上的其他鞋子,鞋柜里所有的鞋子,只有这双马丁靴是整齐摆放的,其他的鞋子都摆放的有些凌乱,甚至还有一双儿童鞋,一只脚尖朝里,一只脚尖朝外的放着。
关北想,这人还有强迫症?那为什么没有整理其他的鞋子,单独只整理了这一双?因为贵?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关副队。”吴芷不甘心又小声的,重复的问道,“不会真是周华杀的人吧?”
“不知道,先拿回去对比一下再说。”关北拿起其他的鞋子一一拓印。
做完一切事情离开的时候,关北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防盗门,那里是一片死寂,不需要赶早的人还在睡梦中,但他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转念他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里能有什么人?难不成是那个枉死的孩子的鬼魂?可别闹了!
“关副队,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警局门口的摄像头要多加几个了?”吴芷脚踩在楼梯上说,“连照片是谁送来的都不知道,那个幕后的人,就像一根刺一样顶着这个案子,让人难受。”
“如果我是幕后的那个人,我会随便找一个人,给他一点钱,让他来送这封信,这样就算警局门口装上一百个摄像头,也无济于事。”关北说,他的脚踩在台阶上,一阶一阶的往下走,走到一半,隐约的好像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那个声音很轻,像是有人悄悄的开了门,又悄悄的关上。
“但是我们可以根据送信来的人,去找到给他信的人啊。”吴芷说。
“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不说话,交流全靠纸上的文字,或者手机屏幕的电子字体,谁能认出来呢?”关北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楼道里弥漫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也是。”
“你现在赶快去把这个送到局里,让技术科的人加急对比检测一下。”
“好的。”吴芷捏着证物袋,火急火燎的离开。
过了好一会,楼道里又传来开门声,再然后就是一个人哼着一首曲调诡异的童谣,慢慢悠悠下楼的声音,关北从楼梯拐角的缝隙里往上看,只看见一个人,拎着一双马丁靴,一晃一晃的走着,他走几步就停下,过了会又走几步。
关北屏住呼吸,他像一只守着猎物的蛇,蛰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出现在自己的狩猎范围内,他皱着眉,心脏跳动的很快,手朝后去拿身后别着的辣椒水。
就在那个人快要走到关北能看到面容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诺基亚的大喇叭像一颗流弹爆炸一样,把这里轰成了一片废墟,脚步声停了下来,但关北依旧仰着头往上看,看着那双老式帆布鞋停在陈旧的水泥楼梯上,那个人手里的马丁靴,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他想再拖一拖,拖到吴芷把拓出来的鞋印交到技术科,拖到技术科那边对比的结果能够出来……
那双帆布鞋的主人,在铃声响起的第五声里转了个方向,朝上走,脚步从缓慢变的有些急切,原本还一阶一阶的往上走,后来变成两阶两阶的走,最后由走变成了跑。
关北也跟着往上跑,他边跑边接电话:“说。”
随着一声关门声,除去关北口袋里诺基亚的嚎叫,楼道里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关北站在二楼的拐角处,关门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许是西楼,也许是五楼,但他首觉是从五楼传来的。
“关副队,死者家门口的马丁靴的鞋印和批发市场那边的凶案现场的鞋印是一样的,但鞋底的土质跟漫展上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有两名凶手的话,那也许凶手准备了两双一样的鞋子。我们这边在对比两边脚印的落点。”
“行,我知道了。”关北皱着眉往下走,他站在楼下,他抬头往上,五楼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但窗户的一角有点微微的掀开,似乎有什么人正站在窗帘的后面窥视着他们。
他觉得不对劲。
电话一挂,关北带着心里的这种不对劲,把那两名守在门口的警员喊了过来,他们走进了楼道,水泥浇筑的楼梯没有任何装饰,楼梯扶手简易的涂着一层银色的涂料,西周的白墙上印着一些水电开锁的广告电话,从每一层楼到另一层楼的拐角处的窗户,都能看见这个小区里盎然的绿色,己经蔚蓝的天空被朝阳染出的淡淡的粉色。
有人从楼上正往下走,和关北他们打了个照面,那人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工艺包,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身上带着一丝凉气,似乎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一样。
那人在这种天气里,穿着一身黑色长袖的卫衣,衣服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宽松,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下巴尖,和一小节脖颈,看起来是一个很瘦的人,他低着头,双手揣在口袋里,什么话也没说,一步一停,像是在打什么节拍。
他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侧身不紧不慢的让关北他们先往上走,然后他才一声不吭的继续往下走。
“关副队,我己经跟市局和附近分局联系了,他们会派增员过来。”落后关北一步的便衣说道。
“关副队,你确定......”
“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那我们动作一定要快,趁着大家都还在家里睡觉,把他快速的拿下后就撤,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躁动,到时候新闻发酵,又是令人头疼的事情。”关北说,他的脚步踩在阴影里,身后是一片灿烂的日出,太阳己经冒出了一点脑袋尖。
整个城市处于一种将醒又未醒的状态。
“你有跟陆队说吗?”
“刚刚给他发了短信。”
他往上走,走到五楼,走到受害者的家门口,那个鞋柜上凌乱的鞋子中,那双马丁靴依旧整齐的放在鞋架上,关北想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但与此同时,他想起了方才拓印鞋印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窥视感,视线猛地转向门上的猫眼。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的走上前,伸手用力地拍打着门,“周华!开门!”
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没有人声,没有走步声,就好像没有人在家一样。
他贴着门去听里面的声音,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了电视还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周华!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点把门打开!”他又用力地拍了拍门。
这一次,门开了,不过,开门的人是对面那个独居的老人。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是干什么?再这样敲门,我要投诉你们扰民。”
“不好意思哈老人家,我们找你对面的人有点事。”其中一个便衣说道。
“要债的?”老人嘟嘟嚷嚷的说,“真是造孽。”
最终,还是叫来了开锁的人,房门打开,里面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有几个年轻一点的民警,捂着嘴跑到一边吐了起来,关北望着屋里的场景愣了一下,随后猛地朝楼下跑去,跑到楼层的出口处,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早醒的蝉在嘶哑讴歌。
他忍不住骂了句:“畜生!”
用脚狠狠地踢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惊起几只苍蝇,在空中西处乱飞,盛夏的阳光终于肆意绽放,明晃晃的光芒把树上的翠绿催生的更加深邃,警笛伴着警戒线把整个地矿小区吵醒,跟受害者一家住在同一栋的住户,被警方一一访问。
人是最爱热闹的,还没多久警戒线边上就围满了人。
为什么周围的鞋子都是凌乱摆放的,而只有一双马丁靴是整齐的放在最上面?关北想,因为有强迫症的是凶手。
他在外面拓印鞋子的时候,那个凶手恰好准备出门,听到动静后,停下了扭动门把手的动作,转而看向猫眼,他透过猫眼看到了两个警察。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他会想,自己有没有暴露出来?是否有跟他们见过?甚至在听到在听到警方把目光放到这家男主人身上时,他会不会有一点窃喜和侥幸?
关北觉得有。
所以在他们下楼后,他也跟着走下了楼,但后面想到时间还早,这么早下楼会有些奇怪,所以他回到了屋子,再待了一会才慢慢地走下楼,却没想到正好碰到他们上来。
关北站在树荫下,努力的回想着所有的细节。
同样的深黑色短袖卫衣,深色的牛仔裤,黑白色的帆布鞋......
最开始的时候,凶手拿着马丁靴,没有背着背包,后面,他换成了背包,但手上的马丁靴不见了,那么那双鞋子会在哪里呢?
包里!
不对,还有哪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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