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日头偏西，十匹马淌过呼兰河，进了老君山。
山路狭窄崎岖，人烟罕迹，众人都摘下了伍博士送的白口罩，大口呼吸着空气。
唐枭问：“还有多远？”
“差不多半个时辰吧！”赵木说。
“休息一会儿！”
山中凉爽好多，众人下马后喝水的喝水，撒尿的撒尿，马也都慢悠悠啃着青草。
一个小子拿过来一包卤牛肉，奉承道：“唐爷，吃一口吧！”
唐枭早就认出了这家伙，那晚在陆军医院手术室里，他是最后一个跪下来的。
这个软骨头！
唐枭很清楚一点，自已之前的身份不过是百花楼的护院，和他们相比，因为服务的是窑子，地位更加低下。
哪怕曾经闯出过一点儿小名气，这些人也不可能服气，他们敬的不是自已，而是老隋，还有已经过世的高力士！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搞钱，还有人，自已需要人，忠心耿耿的人！
老隋是牛逼，他是高府的管家，要保护的是高力士的三个老婆，而不是自已，‘扶上马，送一程’可以，但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已！
去哪找人呢？
“你叫……”唐枭笑眯眯地接过了牛肉。
“回唐爷，您叫我小剑就行！”这厮点头哈腰，一脸的红疙瘩反着光。
唐枭掂了掂油纸包，又问：“贱人的贱？”
他怔了一下，笑得明显有些假：“都行，都行，呵呵。”
唐枭摆了下手，他屁颠屁颠地走远了。
小子，你要是不说‘都行’这两个字，还能继续有口饭吃……
唐枭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自已曾经的影子，扭头见赵木坐在一旁的石头上闷头啃着干馒头，就把手里的酱牛肉递了过去，小声问：“这个小剑，和旬五关系好？”
“还行吧，我和他很少说话。”
唐枭没再往下问，这个赵木人品还行，明明看出了自已对小剑的反感，却没落井下石，只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样。
“把牛肉吃了！”他说。
赵木连忙推辞，见他冷下了脸，只好接了过去。
休息了好一会儿，继续开拔，进了一处山坳，最前面的赵木抬了下手。
马都停下了脚，唐枭问怎么了。
“奇怪，这儿应该有暗哨的，怎么没人？”赵木下了马，其他人纷纷掏出了手枪。
唐枭下马后四下望去，老君山并不高，茂密的林子以松树和白桦为主，这种山岭大型野兽不多，和大小兴安岭没法比。
山坳只有一条小路，蜿蜒进了前面白桦林里。
“老二？小虎？”赵木喊了起来。
回答他的只有回音，还有风刮过的滔滔林海声，唐枭有种不妙的感觉，难道这伙绺子跑路了？
按理说不会，一万多块大洋而已，老窝都不要了？
赵木神情严肃，过来问：“唐爷，还继续吗？”
唐枭没犹豫：“走！”
十个人沿着小路穿过山坳，又经过了两处无人暗哨，终于看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山寨。
唐枭喊了声停，连忙拿出口罩说：“都戴好！”
所有人都是一愣，小剑更是惶恐的直往后退。
赵木问：“唐爷，您怕……”
唐枭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弃寨跑路，那就是都病了，甚至可能都死了！”
赵木脸就白了，大伙戴好口罩后，这才继续往前走，小剑坠在了最后面，明显放慢了马的步伐。
来到山寨禁闭的木门前，赵木又喊了起来，一片死寂。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马嘶，很快又有几匹马嘶鸣起来，唐枭不禁叹息，自已猜对了！
如果是弃寨跑路，不可能大门从里面插着，马更不可能留下。
“谁翻进去？把门打开！”他问。
山寨围墙是用桦木杆围成的，双扇木门结实高大，左右还有两个空空荡荡的炮楼。
赵木应了一声，把枪插在了后腰上，倒退几步开始助跑，灵巧得像只猿猴一般样，眨眼间就攀了上去。
唐枭暗暗点头，身手还行，够敏捷。
很快，木门打开了。
唐枭牵着马，第一个走了进去，其他人跟着往里走。
“唐、唐爷，我守门吧！”小剑牵着马不动地方，站在门外喊了起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唐枭看出来了，这小子是怕了，怕被传染，怪不得昨天没跟着去找伍博士，今早听说是来老君山，第一个就站了出来。
“进来！”唐枭沉声道。
“唐爷……”小剑犹犹豫豫，想起出城时，路边一堆堆被烧焦的尸体，他是真怕了，万一这里的土匪都死了，这么进去还能活着走出来吗？
唐枭厉声道：“进来，我最后说一遍！”
小剑满是红疙瘩的脸堆着笑，点头哈腰地解释起来：“唐爷，都进去的话太危险，外面还是要留一个……”
啪！
唐枭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想打头，可枪法太差，怕打不中丢了面子，正愁找不到理由杀了这小子，真是巧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就这么点儿事儿，这姓唐的就动了枪。
扑通！
小剑像条装满东西的破麻袋，扑倒在了地上。
夕阳下，扬起一片尘土。
“给过你机会了，贪生怕死，这就是下场！”唐枭扔下这句话，牵着马继续往里走了，正所谓杀鸡给猴看，不立威，何以服众？
小剑这样的人，不忠不义骨头又软，最可怕的是能屈能伸。
卑微时他甘愿做狗，得势后定会嚣张跋扈！
他今天不死，早晚会卖了自已。
赵木瞥了大伙一眼，其他人连忙跟上了。
院子不小，进门是个演武场，木人、梅花桩和箭靶都有，地上的荒草已有手掌长，山风拂过，一朵黄色野花孤零零摇曳着。
正对面是聚义堂，房子盖得有些糙。
松开马缰绳，众人迈上台阶，赵木伸手要去推聚义厅的大门，被唐枭拦下了，说：“退后！”
“唐爷？！”赵木没动，坚持要去推门。
唐枭厉声道：“退后！”
赵木无奈，往后扬了下手，带着其他人后退了几步。
唐枭这才推开了一扇木门，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厚实的棉口罩都没能阻挡得住。
唐枭屏住了呼吸，就见正对面的交椅子上坐着个魁梧的汉子，由于脑袋后仰，看不清样貌，身上已经腐烂了，满是绿头苍蝇。
两侧各有四把交椅，左侧一人趴在桌上，右侧一个瘫在椅子上，另一个躺在地上，地面有摊干枯黑色的血迹，好多苍蝇，‘嗡嗡’的让人心悸。
天色渐暗，聚义厅里面更暗，其余人站得远，都眯着眼往里看，赵木说：“是小黑龙，还有八大金刚的其中三位，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哪儿！”
唐枭关上了门，走下台阶问：“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赵木说：“男女老少，大约六十余口！”
“这么多？”
赵木点了点头，一般小绺子也就是二三十人，老君山相对来说要多一些。
唐枭带着他们往院门方向走，距离拉开后说：“就是瘟疫！有人选择了开枪自杀，其他那些人，估计都死在了自已房间里。”
“怎么办？”赵木问。
“点火，都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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