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枭斜瞥了一眼,就见赵木和孙迷糊他们并没有休息,所有人都散了出去,不由暗暗点头,自已并没吩咐什么,这应该是赵木的主意,这小子不错。
无论这姓陈的还有没有人埋伏,既然如此做派,必须拿下他!
没有后手的话,算他倒霉!有后手的话,也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投鼠忌器!
就像他拿下赵木那样。
“陈大哥从长白山过来的?”他问。
陈子锟“嗯”了一声:“老弟是哈尔滨人?”
“不是,我老家在大兴安岭,以前是猎户,两年前去的哈尔滨,做些小生意。”
“小生意?”陈子锟呵呵笑了,“老弟的这个小生意,想来不是运土,就是贩军火,要不是走私人口?”
唐枭也笑了,“陈大哥何出此言?”
“小生意用得着这么多人和马,手上还都拿着大镜面匣子?”
“没办法,世道太乱了!”唐枭一只脚蹬了下河边的鹅卵石,在发出声响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枪上,漫不经心地又问:“瘟疫严重,陈大哥怎么还往北边来了?”
“妈了个巴子!”陈子锟又骂了娘,恨恨道:“大瓢把子带着弟兄们砸响窑,杀官军,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谁料想被张胡子的二十七师围住了,跑着跑着就他娘的散了!这一路越走死人越多,想回头都难了!”
原来是被官兵围剿了,唐枭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又问:“陈大哥的大瓢把子是……”
陈子锟叼着烟,双手抱拳虚空拜了一下:“咱家大哥,江湖人称关东大侠!”
唐枭一怔,关东大侠?
他脑子开始飞转,记得陈卫熊曾经说过,长白山一带绺子并不多,他有个朋友就号称关东大侠,十五年前在长白山立了山头,手下上百弟兄都是响当当的好炮手,四梁八柱个顶个都有一身本事。
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没往出抽枪,又问:“长白山的关东大侠?”
陈子锟咧嘴笑了,歪着脑袋,龇着一口白牙,紧接着,就见他缓缓扬起了右手,食指上面套着个铁环,铁环连着一根黑色线绳。
绳子另一头,在一旁的褡裢里。
“这位兄弟,建议你把手乖乖放好,不然我轻轻一拉,咱哥儿俩会崩得四分五裂到河里,等漂进松花江,一起去见秃尾巴老李龙王爷……”
手榴弹?!
唐枭不禁骂娘,奶奶的,这家伙看着没心没肺的,没想到还有后招儿!
看来他就是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同伙!
唐枭呵呵一笑,松开了握枪的手:“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
“只要你没有,我就没有!”陈子锟放下了手,又继续抽起烟来,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心没肺地又聊起天来:“看你好像还挺惊讶,远隔千里,难道还会认识我家大瓢把子不成?”
唐枭也不尴尬,说:“我不认识,不过我有个好朋友认识,不知道陈大哥熟悉不?”
“谁呀?”
“麻门鬼见愁,陈卫熊!”
“我操!”
陈子锟差点没蹦起来,吓得唐枭连忙去拉他:“别激动,你别激动……”
奶奶个腿儿,这要是拉着了手榴弹,两个人真得去见龙王爷了。
“你说熊爷是你好朋友?”陈子锟明显还很激动。
“你认识?”
“废话!那是我结拜二哥,我、熊爷和我大哥,俺们仨儿在苞米地里拜的!咣咣磕头!”
这次轮到唐枭喊“我操”了:“咣咣磕头?那是喝高了吧?”
陈子锟嘿嘿直笑。
唐枭形容起陈大茶壶的模样,陈子锟连连点头说就是这货,是我二哥!
两个人越说越近,越聊越投机,赵木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天什么时候亮的都没留意。
晨曦初破,天际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蓝紫色。
阳光洒在呼兰河的河面上,轻纱般的薄雾悠然飘荡,时而聚拢,时而散开。
两个人蹲在河边洗脸,河水微凉,沁人心脾。
赵木他们在生火做早餐。
开饭了,陈子锟一个人喝了半盆小米粥,造了六个大馒头。
吃饱喝足,他起身拍拍屁股说:“兄弟,我得走了!”
“别呀!你不是答应我了嘛,怎么又反悔了?”唐枭喊了起来,他刚刚接手高记,正是用人之际,昨晚劝他跟自已回哈尔滨,他也答应了,还说一晃几年没见到二哥了,必须去看看他。
这什么人呢?
说变卦就变卦!
陈子锟摇着大脑袋:“以后吧,我得去北京找一个人!”
唐枭长叹,怪不得会和陈大茶壶那厮结拜,瞅瞅结拜的地方吧,苞米地里三结义!?
太他妈没谱了!
严重怀疑他答应自已,就是为了今早这顿小米粥和馒头!
知道劝也没用,唐枭喊赵木拉来一匹白马,把缰绳塞到了他手上,又把自已的盒子炮插在了他腰间,抱拳道:“陈大哥,我不劝你了,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好!给我二哥带好儿!”陈子锟把褡裢放在了马背上,抬腿上了马,朝所有人拱了拱手道:“兄弟们,多保重!”
“等一下!”
唐枭伸手就去翻他的褡裢,里面都是袁大头,看样子至少一二百块,还有把日本金钩快枪上的刺刀,那团黑线和铁环也在,哪儿有什么手榴弹?!
“操!”他怒骂一声,扬手就拍在了白马屁股上。
白马一声嘶鸣冲了出去,陈子锟哈哈大笑,喊道:“忘说了,哥哥我今年才十九岁——!”
唐枭恨得直磨牙,自已大了他三岁,竟然喊了半宿的大哥,于是两只手在嘴边做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喊:“你他妈长的老——!贼老——!”
哈哈哈哈!
笑声狂放,渐渐远去……
回到高府,已经是下午了,他简单说了说老君山的情况,老隋愣在了那里。
唐枭让赵木密切观察回来的这些人,注意有没有发烧等异常现象,两个人这才往后院走。
大夫人刘凤琴出来了,柔声问:“唐先生,辛苦了!”
唐枭笑呵呵道:“嫂子,您太客气了,以后喊我小唐就行。”
“那可不行!”
唐枭没多解释什么,生意上的事情,除了分红,已经和高家没多大关系了,多说无益。
他躬了躬身,就和老隋往后院走了。
刘凤琴站在楼门口,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直到唐枭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
她是小脚,走路不稳,身后的吴妈习惯性要去搀扶,被她瞪了一眼,连忙战战兢兢把手放了下去。
后花园里。
“都烧了?”老隋有些心疼。
“是,我也舍不得,可无论那些枪还是金银珠宝,带回来很可能是个雷,一个弄不好,咱们都得完蛋!”唐枭说。
老隋叹了口气,不过对他的决定没什么异议,甚至有些佩服。
要知道老君山那伙绺子已经几十年了,家底丰厚,一般人真舍不得,尤其是面对大量金银珠宝时,哪怕明知道上面涂满了毒药,都会毫不迟疑地往怀里塞,能塞多少塞多少。
怪不得师兄对这小子青睐有加,确非常人!
他岔开了话题,笑笑说:“挺高的个子,非猫着腰,是不是也该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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