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子！左边是悬崖！悬崖啊！”
副驾驶的李察死死抓着扶手，指节发白，声音都变了调。
陈砚的额角突突跳动，破碎的意识逐渐拼合成型。
他猛然惊觉自己正蜷缩在越野车后排座位上，两侧传来的体温与颤抖如此真实。车窗外依旧是黄沙遍地，方圆百里看不到活物。
左边是面容枯槁的李云芝，这位憔悴的人像守护最后珍宝般死搂着怀里的少女，泛白的指节深深陷进女孩单薄的衣衫。
她枯瘦的脸颊上交错着新旧泪痕，龟裂的嘴唇无声翕动——那口型分明在重复“阿洪”二字。
右边是面无人色的杜婉晴。
少女随着车辆颠簸如人偶般晃动，眼神显得无比的空洞。
随着记忆的彻底融合，陈砚终于理清了现状——那场惨烈的决战之后，他的意识被强制抽离，回到了现实世界。
而在这段时间里，圣灵游戏以近乎完美的AI接管了这具躯体，继续扮演着“陈砚”的角色。
它精准地模仿着本体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说话时的语气停顿，甚至是思考时无意识手指的小动作。
就连日夜相处的李云芝，都未曾察觉半分异常。
车厢内，陈砚的目光落在驾驶位上——凌雪薇束发的青玉簪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那一袭素白流仙裙与真皮座椅的现代感形成荒诞对比，纤纤玉足却将油门踏板踩到了底，仿佛这不是在驾驶越野车，而是在驾驭某种上古凶兽。
“抓稳了！”
凌雪薇的警告声刚落，前方道路中央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是一只足有两米高的魔怪，浑身布满脓疮般的肉瘤，六只猩红的复眼在腐烂的头颅上不规则分布。
它尖锐的节肢深深插入沥青路面，口中滴落的黏液将柏油腐蚀出阵阵白烟。
“己经离开安全区了...”
陈砚瞬间绷紧肌肉，龙象罡气身体中中奔涌而出。
城外的荒野是魔怪的狩猎场，这个常识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就在越野车即将撞上魔怪的刹那——
凌雪薇左手依旧稳稳把控方向盘，右手却并指如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铮！”
清越剑鸣响彻荒野！
一道三丈长的青色剑芒自她指尖迸发，如新月般横扫而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剑芒掠过之处，魔怪狰狞的身躯突然僵首，六只复眼中还残留着嗜血的凶光。
下一秒——
“噗！”
墨绿色的血液如喷泉般冲天而起，魔怪的身躯被整齐地切成上下两半。
而疾驰的越野车恰好从分裂的尸块中穿行而过！
“砰！”
数块拳头大小的腐肉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黏稠的绿色体液顺着防弹玻璃缓缓滑落。
车内众人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但特殊强化的车窗却连一道裂痕都没有出现。
“区区小妖。”
凌雪薇轻哼一声，玉指收回袖中，“也敢拦本宫去路。”
凌雪薇的右脚始终没有离开油门，越野车咆哮着碾过魔怪残骸，在染血的公路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墨绿色车辙。
“这只是漫长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尽管凌雪薇的车技令人胆战心惊，但好在城外尽是荒芜——黄沙漫卷的戈壁一望无际，除了零星几株枯死的胡杨，便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作伴。
偶尔从沙丘后窜出的低阶魔怪，往往还未近身就被凌雪薇的剑气绞成碎肉。
夕阳西沉时，车队在一片背风的岩壁下停驻。
陈砚推开车门，靴底陷入松软的沙土。
放眼望去，十几辆改装越野车围成防御阵型，幸存者们正忙着搭建营地。
这些人大多穿着破损的作战服，臂章上“燎原”二字依稀可辨——正是当初与他们在第七区并肩作战的特勤小组。
“十天了...”
自从逃离沦陷区，这支队伍便日夜兼程。
白天在烈日下疾驰，夜晚轮流守夜警戒。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沙尘，嘴唇干裂出血，却没人抱怨。
毕竟比起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同胞，他们己是幸运至极。
“老大！老大！”
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从后方车辆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砚面前。
王强——这个在第七区地下酒吧混日子的混混，如今竟也成了幸存者小队的一员。
他咧着嘴笑时，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格外显眼。
“我弄到好东西了！”
黄毛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铁盒，“您猜怎么着？在加油站废墟翻到的！”
他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半盒发霉的香烟。
但在末世，这己是堪比黄金的奢侈品。
夜风裹挟着戈壁的沙砾，簌簌拍打着帐篷的防水布。
陈砚倚在改装越野车的引擎盖上，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他望向远方——那里曾是瑶光城的所在，如今只剩下一片被永夜吞噬的地平线。
香烟的雾气在眼前缭绕，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看见杜洪在酒吧里给他倒的那杯劣质威士忌。
“原来都是真的...”
陈砚的喉结滚动了下。
那些被系统强行灌入的记忆里，杜洪拍着他肩膀的大手是如此温暖，为他挡下子弹时的血是如此滚烫。
即便知道这些记忆不过是数据模拟，但胸腔里翻涌的钝痛却真实得刺骨。
余光里，舅妈李云芝和表妹杜婉晴蜷缩在篝火旁。
跳动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进她们空洞的眼睛。
李云芝机械地着怀里的金属盒子——那是杜洪最后的遗物，里面装着半枚被血浸透的徽章。
陈砚从车载保温箱里取出两根加热好的预制能量棒。
军用包装上印着“高能营养剂-草莓味”的字样，在末世前不过是孩子们嫌弃的零食，如今却是难得的奢侈品。
“吃点东西。”
他蹲下身，将能量棒轻轻塞进两人冰凉的手心。
杜婉晴的指尖颤了颤。
少女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老哥。”
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
李云芝的反应更迟钝些。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能量棒的包装纸被她的指甲抠破，粉红色的膏体沾在指缝里，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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