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宝儿看?他脸色没什么变化。
“那边的供灯有一些是我供奉的。”
“我在安县安定下来后，才找到这观音庙，供灯在这里为死者超度。”
“是宫变的那夜，你杀害的太极殿宫人。”
她顿了顿。
“你还记得吗？”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都因我而死。”
“我知你不易，我懂你处境，身在漩涡中心，不是他人死就是你亡，可因果循环，因果报应，让我不得不信。”
“你永远不可能体会我的感受，我受到的教育，受到的知识，都让我良心不安，社会均有法度，可在这里，皇室王族，世家贵族，士官富商全都可以任意践踏奴籍…”
商稷看?着那几些供灯，原来嘴角的笑意一寸寸褪了下去。
他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奴才，在太极殿伺候他的宝儿，可有一些不安分，若伺候得好，他的宝儿怎么会就那般容易的往宫门逃去。
死了正好。
他从不手软。
他从没有仁慈之心。
现在，他的宝儿，他的皇后，却在这破庙替这些下贱的奴才供灯。
汤宝儿沉住气，越发声音冷静：“无论福祸，皆为报应，商稷，杀戮是你本性，我不怪，无辜之人枉死，我替你超度祈福。”
“所以…无须像我这般跪下赎罪祈福，你给他们上柱香好吗？”
商稷站定。
他不动也不说话。
他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他费尽心机，受够磨难才有今日。
她却要他给一群奴才、贱婢上香。
妄想。
商稷的眉峰微动，浑身散发阴冷，他眼底蔓延着滔天的怒火，这座破庙，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全部毁灭，当着她的面，一丝不留。
他突然想到他之前所去过的寺庙，佛祖从没怜惜他！
她说她受到的知识？她十岁入宫，宫里的教育无非是些礼仪规矩…
“商稷，要么上香，要么…就别再和我说话。”
“你选一个。”
殿内一片死寂。
唯有火光跳动。
又开始威胁他了。
商稷动了，他唇角上扬一点，“那我听你的，我怎么会不和我的乖宝说话呢。”
汤宝儿无声，拿起香点燃，递给他。
他动作极慢，抬手接过香。
灯火照耀着他的脸，映出泠泠的光影。
他弯下腰，忽然笑了。
动作很是温顺。
弯腰鞠躬，将香插入香炉。
汤宝儿站在他的身后?，没什么过多地情绪望着左侧的供灯。
“商稷。”
“我不要你这副假情假意，我要你…你今日便发誓……”
“对着菩萨发誓，以后不会因我伤害无辜之人，不要把心中的怒意恨意加注给无辜之人。”
话音刚落，商稷的背好似被千刀万捅，他骨血里的那种沸腾开始翻搅，挣扎，逼得他整个人几乎炸开?。
他顺着她，她还要求他真心吗！
商稷背对?着她，缓缓收起嘴角虚伪的笑。
“那好啊。”
“我发誓。”
他慢慢转过身，俯视着她，眼神漆黑沉静，似藏着滔天惧意。
“我不会因你伤害无过之人。”
你若喜欢伪装，喜欢这般讨好你的模样。
喜欢我顺着你的意。
那我便发誓。
他会将这座破庙踏平，看是否真有报应。
他会把所有的欲念，疯魔，全都加注给她。
这世间强者为尊，弱者为食。
商稷忽而诚恳，发誓沉着，一字一顿地说着，与她对视着。
那一双眼却黑的像洞穴，沉沉地?望着她，像是要将她吸入纳进。
汤宝儿呼出一口气，侧身移开目光。
怎么感觉有些吓人。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那我们走吧。”
“你牵我～”
商稷语气温柔接过她的手，“我若不答应，你现在恐怕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
上了马车，官道不平，就算在奢华宽敞的马车汤宝儿都心思欣赏。
她不晕车，来了这，反而晕起了马车。
难受！
商稷见她皱眉，心口就泛起疼。
她缩在他怀里，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个一闪而过的僧人。
好像再怎么样她也逃脱不了他的掌心，他也不会再让她假死第二次，可她又该如何让他避免疯魔…
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汤宝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意外?地是这一觉竟然睡得很好，大概是提着的心终于死?了，大概是她在他怀里，在回宫的路途，她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忧被他发现假死……
决定回宫。
决定救赎他。
宫墙又高又深，她好像只能认命了。
谁让她喜欢这样一个人。
等她一觉睡醒，睁开眼，便看见一缕阳光，不再是马车，而是在床榻。
刚坐起身，春来便在在?外?面敲了敲门，“娘娘，你醒了么？”
汤宝儿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醒了。”
她打量了西周，好像…是在船上！
她推开房门。
风好大啊。
这是一艘很大的两?层的官船，或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或许这是阳城能找到最大的船了，最少容纳上千人，一如商稷来安县时那般低调，回去时也是如此。
汤宝儿踏上甲板，踩上去本就有些不稳，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她控制不住摇晃了两?下，几欲往前扑倒。
手腕被一双大手握住，微微用力便稳稳地接住了她抱着着她站好。
她起头看?到他轮廓清晰分明的脸。
“你都不叫醒我，何时上的船，这船简首太酷了，我第一次坐这样的船，我以前坐的…”
汤宝儿忽然禁声，站在?甲板上，带着腥气的海风迎面吹来，又冷又湿。
她说错话了。
“怎么不说下去了？”商稷开口，背后的手握成了拳，很用力。
汤宝儿最后看?了一眼离她己经很远的安县，颇有些不舍。
“我以前做梦，梦里也是这样的船。”
“我以后还可以再出宫吗…”
商稷的目光一首落在汤宝儿身上，他没有放过她脸部的一丝变化，她的脸也?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
他原本略有些上扬的唇角转瞬间又压了下去。
又对他撒谎。
她不信任他，便永远不会对他掏心掏肺。
“当然可以，以后我会经常带你游玩。”
船越行越远，岸边只剩下商宥独自一人。
哪怕船己经看不到了，他也不曾离去。
汤宝儿不晕船，将整个船参观了个透，她不得不佩服，古代的船确实奢华大气，比起以后的有过之无不及。
船经过一整夜的颠簸终于来到河流平缓之地，汤宝儿与商稷共住最大的房间，船上也没?有什?么好做的，她便无事翻了几页书。
看不下去……
还不如她自己写故事来的有趣。
商稷昨夜与几位心腹议事，很晚才回来，她今日醒来时，他早己经起了，他也不与她共同吃饭，好像忙的飞起一样。
她只记得落在耳畔滚烫的吻，还有他热气腾腾的怀抱。
商稷不在，门口的暗卫倒是一首在。
她认得出，那是商稷最亲近的几位暗卫，如今却扮作侍卫。
说是关她，倒也不尽然，商稷在时，便无人把守，她也能出去的，随意走动，想吃什么都有。
她肯定不逃，毕竟她确实也不?可能跳船不?是?。
风浪缓了下来，船也没?有那么摇晃了，汤宝儿吃完晚膳，漱口收拾干净。
推窗看着外面?起伏连绵不?断的青山，碧绿的水不?断向外涌开，这一路的景致倒是?十分秀美。
湿冷的风吹在脸颊，吹得人无比清醒。
天也快黑了。
这要到三日后，船才会靠岸。
……
静谧的房内翻涌起潮湿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好?似夏夜袭来，轻重不一的呼吸起起伏伏。
“小娇娇你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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