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宇宙？”
林轩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疯子在说要给太阳装个开关，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平，希望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能给出一个“这小子疯了”的鉴定报告。
然而，陈平只是深深地看着吴界，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风暴正在平息，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破而后立的沉静。他没有质疑这个听起来荒谬绝伦的纲领，而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路在何方？”
这个问题，让林轩和凌玄都安静下来。
是啊，目标再宏伟，也需要一条能走的路。
吴界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片由无数灯火汇成的、繁华的“病变”。
“路，不在前方，而在我们脚下。需要我们自己……把它‘算’出来。”
他缓缓闭上眼睛。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感知中消失了。没有了光，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物质。他沉入了一片比绝对零度更冰冷、比宇宙深空更黑暗的因果之海。
这里，就是他神算能力蜕变后所能触及的层面。
无数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在这片虚无中延伸，每一条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性”。绝大多数的丝线，都通向同一个终点——一片彻底的、什么都不存在的“死寂”，那就是“裂痕”所代表的终极归宿。
他的意识，像一艘渺小的探针，在这片危机西伏的海洋中航行。他能感觉到，每一次试图去触碰那些代表着“希望”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时，都会遭到整个因果之海的巨大排斥和压力。
“欺骗”宇宙，本身就是一种逆天而行的“错误”。
他看到了。
在无数通往毁灭的黑暗路径中，他看到了一条极其黯淡、几乎要被黑暗吞没的、由无数个微小光点串联而成的……羊肠小道。
它艰难，它漫长，它充满了无法想象的风险。
吴界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己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仅仅是“看”到这条路，就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我看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情报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步，联合。”吴界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必须联合这个星球上，所有能被我们找到的、承载着‘种子’力量的碎片。无论是官方的超凡机构，还是隐世的古老家族，甚至是那些我们曾经的敌人。不是为了组建军队去打仗，而是为了……‘抱团取暖’。”
他扫视众人，解释道：“如果说单个的生命体在宇宙看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病毒’，那么当无数个‘病毒’以一种复杂的、有序的、共生的方式结合在一起时，它就不再是病毒了。”
凌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瞬间明白了：“它会变成一个‘器官’，一个全新的、复杂的‘生态系统’。复杂到……让宇宙的‘免疫系统’在判定时，会产生‘迟疑’，无法简单地将其归类为需要清除的‘病变’。”
“没错。”吴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要变得更大、更复杂、更有序，大到让‘大扫除’的成本，高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林轩听得头皮发麻：“我靠，这不就是宇宙级的钉子户吗？把自家的违章建筑搞成一个谁也拆不起的历史文化保护建筑？”
“第二步，寻找‘锚点’。”吴界继续说，没有理会林轩的吐槽，“在宇宙‘大清洗’的历史中，我们不是第一批‘难民’。有无数的文明在被‘裂痕’抹去前，都曾留下过他们对抗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可能是某种古老的遗物，可能是某个被法则保护的特殊空间，也可能是一段被封印的信息。”
“它们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中，前人打下的一根根木桩。我们找到它们，就能在被冲向毁灭的瀑布前，获得喘息之机，甚至……找到改变航向的工具。”
陈平的眉头紧紧锁起：“大海捞针。”
“所以需要神算。”吴界的声音很平静，“我的能力，就是那张‘藏宝图’。”
“最后一步……”吴界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他似乎在犹豫，在挣扎，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是‘献祭’。”
“献祭？”林轩一个激灵。
“要走通这条路，必然要付出代价。我看到了……为了连接那些‘锚点’，为了维持‘联合体’的稳定，我们需要支付一些东西。可能……是某个盟友的生命，可能是某个区域的现实稳定性，甚至……”
他看向自己的手，感受着意识中那块永恒的空洞。
“……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存在’。”
情报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吴界描绘的这条路，听起来更像是一份通往地狱的单程票。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失去。
“这……这他妈的也叫路？”林轩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根本就是一本教你怎么用一百种花样去死的说明书！联合？陈老，你比我清楚，让玄门那帮老顽固跟西方的那些神秘组织坐下来喝茶，比让猫跟老鼠结婚还难！还有献祭？搞了半天，咱们从‘主角’混成了‘祭品’？”
他的话虽然糙，却道出了最现实的困境。
陈平没有反驳，他只是看着吴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问：“吴界，你告诉我，这条路的尽头，你看到了什么？成功率……有多少？”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吴界沉默了片刻。
他看到了。在那条艰难小道的尽头，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点。
那是一个成功的“可能性”。
一个“种子”碎片们成功“欺骗”了宇宙，在“裂痕”的扩张中幸存下来，并演化成一种全新存在形态的未来。
但是，他也看到了通往那个光点之前，那尸骸遍地、残垣断壁的景象。他看到了无数条在半途中就彻底崩塌、被黑暗吞噬的失败路径。
“我看到了……一万条通向毁灭的路。”
吴界缓缓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陈平、凌玄、林轩。
“也看到了一条……通向‘生’的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它的成功率，不是一个可以计算的数字。它更像……一次抛硬币。”
“抛一万次，可能都是反面。”
“但只要我们不停地抛下去，总有一次……”
“它会是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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