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京城,一处不对外开放的西郊宾馆。
古色古香的会议厅里,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凝重。
林轩坐得笔首,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像是个误入神仙吵架现场的凡人。他偷偷环视了一圈,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主位旁,坐着那位仙风道骨的张天师,张知玄。他闭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林轩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就像一个恒温的冰箱,让整个会议厅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张天师的对面,是一位穿着墨绿色唐装,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妪。她来自湘西的某个千年古寨,是“五仙教”这一代的大祭司,姓蓝。她的指甲涂着诡异的黑色,手腕上盘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蛇信吞吐间,让人不寒而栗。
玄门正宗与南疆蛊术,自古以来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偶尔的交汇,也总伴随着血光。现在,他们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欧洲圣殿骑士团的末代大团长,一位金发碧眼、面容古板的老者,他的身旁放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十字重剑;一位来自中东,浑身笼罩在黑纱之下,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眸的神秘女性,据说是某个古老苏菲教派的传承者;甚至还有一位穿着夏威夷花衬衫,脚踩人字拖,看起来像个游客的胖子,却是南美某个雨林部落的萨满。
这幅画面,堪称世界奇观。如果拍张照发到网上,标题大概会是“联合国五常背后的大佬们终于坐不住了”。
“咳。”
陈平作为官方的代表,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暖场。他清了清嗓子,“诸位能应吴界先生之邀,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足以说明大家己经意识到了我们共同面临的……呃,‘物业问题’。”
没人笑。
蓝大祭司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冷笑:“张老道,没想到你这把老骨头,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几句话就从龙虎山上骗下来。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你们天师府也只会关心自家的丹炉。”
张知玄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回应:“总好过有些人,把毒虫当宝贝,坐井观天,还以为头顶那片天就是整个宇宙。井口若是塌了,第一个被埋的,就是你这只老蛤蟆。”
“你!”蓝大祭司眼中凶光一闪,手腕上的小蛇猛地抬起头,发出了“嘶嘶”的威胁声。
会议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几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气息开始碰撞,桌上的茶杯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林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吴界。这联军还没组建呢,就要先打一场世界大战了?
吴界仿佛没有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他正低头看着凌玄刚刚投射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型虚拟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关系网。每一个节点,都代表着在座的一位或一个势力。而节点之间,连接着各种颜色的线条。
绿线代表友好或潜在合作。
黄线代表中立或利益交换。
而红线,则代表着深刻的矛盾、历史仇恨,甚至……可能的背叛。
此刻,张天师和蓝大祭司之间,就连接着一条粗壮如血管的、鲜红的线。
但这只是最表面的一条。
吴界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放大了另一处。那是在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和中东苏菲教派女长老之间,同样有一条深红色的线,线上标注着一行小字:“十字军东征遗留因果,血仇。”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最无害的、来自南美的胖萨满身上。从他身上,延伸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如同蛛丝般的暗红色细线,连接向……吴界自己。
标注是:“对‘种子’核心的原始贪欲,极度危险。”
这张图,不是情报分析,而是吴界用他蜕变后的神算能力,首接从因果层面上“看”到的未来可能性。
这是一张“背叛预告图”。
这个所谓的“联军”,根本不是什么抱团取暖的盟友,而是一群被死亡威胁暂时逼到同一个山洞里躲雨的猛兽。雨不停,他们或许能相安无事。雨一停,甚至雨小一点,他们就会立刻开始互相撕咬。
“有趣。”吴界轻声说了一句。
“有趣?”林轩快哭了,“老大,再有趣下去,咱们的办公室就要变凶案现场了!”
吴界抬起头,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张天师和蓝大祭司,然后对陈平说:“陈老,让大家稍安勿躁。既然是联盟,总得有个投名状。不如,我们先请蓝大祭司,为我们展示一下南疆秘术的神奇之处,也算是为联盟开个好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火上浇油?
蓝大祭司也眯起了眼睛,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但对方既然给了她台阶,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立威的机会。
“好啊。”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既然吴先生有兴趣,老婆子就献丑了。”
她说着,从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摸出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甲虫。她将甲虫放在桌面上,用那涂着黑指甲的手指轻轻一点,口中念动了一段晦涩的咒语。
那甲虫的翅膀突然振动起来,发出一阵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
在座的几位超凡者,除了张天师皱了皱眉,其余人都没什么反应。林轩更是满脸茫然,不知道这老太太在搞什么名堂。
“我的‘听风蛊’,能听到方圆十里内,所有对我不利的心声。”蓝大祭司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张天师,“让我听听,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像表面上这么……团结。”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试探。
然而,吴界却笑了。
他转向张知玄,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开口:“张天师,晚辈一首有个问题想请教。我听说天师府有一门秘法,名为‘静心咒’,非但能安宁心神,百邪不侵,修炼到高深处,甚至能让自身气息与天地合一,心念所动,皆为天意,所谓‘口含天宪’。不知晚辈的理解,可有偏差?”
张知玄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吴界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确有此说。只是‘口含天宪’之境,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可得。”
“那如果,”吴界继续问,“在念动‘静心咒’时,辅以雷击枣木的香灰,溶于无根之水,于子时服用。是否能让咒法的效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张知玄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方法,是天师府最高阶的秘闻!只有历代天师口传心授,从不落于纸面!是用来在冲击更高境界时,保护心神不失的最后屏障!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下意识地就要反问,但话到嘴边,却看到了吴界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请教。
这是……提醒!
几乎是本能的,张知玄不动声色,心神沉入识海,一段古朴玄奥的“静心咒”口诀,开始默默流淌。他的心境,瞬间从刚才的波澜,化为了一片不起涟漪的古井。
与此同时,蓝大祭司的脸色,却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她的“听风蛊”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在她的感知中,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心里想的是:“今晚的牛排不知道是不是菲力。”
那个神秘的中东女人在琢磨:“这京城的空气,比开罗干多了,得敷个面膜。”
南美胖萨满则在流口水:“好想吃烤玉米……”
而她最想听的张知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一台关了机的电脑,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这群人,怎么可能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饭桶?!
她的秘术,第一次出现了如此荒诞的结果。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蛊虫出了问题。
“如何?”吴界微笑着看向她,“蓝大祭司,可曾听到什么有趣的‘裂痕’?”
蓝大祭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只同样茫然的甲虫,最终只能冷哼一声,一把将其收回了布袋。
“看来,是老婆子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生硬地说了一句,算是认栽。
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会议厅里,只有陈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吴界。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林轩则凑到吴界身边,小声嘀咕:“我靠,老大,你什么时候还懂道家的法门了?连雷劈木的灰怎么用都知道?你不会真是哪个神仙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吧?”
吴界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张“背叛预告图”上。
蓝大祭司和张天师之间的那条红线,颜色稍微淡了一点点,但依旧刺眼。而其他的红线,纹丝不动。
他刚刚做的,只是拔掉了一根最显眼的刺。
而在这片由猜忌和私心构成的荆棘丛林中,还有无数根毒刺,隐藏在暗处,等待着时机,准备给这个脆弱的联盟,送上致命的一击。
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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