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刚找好位置站好，看热闹肯定得找个绝佳的位置，而且她还得首播呢。
辰时末，也就是快九点，远远就望见楚王的玄色车驾快速驶来。
那六匹白马额前都缀着犀甲，每踏一步，系在衡轭上的青铜铃便叮当作响。
沿途看热闹的民众快速散开，给楚王让道。
有老人反应稍微慢了一点，差点被马匹撞到，好在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不然肯定没好下场。
“真是霸道！”
昏君！
首播间的人纷纷吐槽，不过这些古人好像见怪不怪了，都毫无表情。
马车停下，楚王在内侍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众人奇怪，他们的王上，今天居然戴着青铜面具。
而且他登观礼台的脚步有点晃悠悠的。
面具边缘渗出的暗红血痂与绷带缠裹的脖颈连成一片，昨日雷暴劈中宫殿的焦糊味仍萦绕在空气中。
他每走一步，腰间束带便勒进赘肉一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剐蹭着他的内脏，让他步履有点蹒跚，行动艰难。
"大王，您的伤..."靳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却被楚王一把甩开。
"闭嘴！"面具下传来嘶哑的吼声。
楚王能感觉到昨日被雷火灼伤的半边脸有点发炎，脓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疼痛至少能让他保持清醒。
郑袖踩着金缕鞋跟上来，轻纱下传来甜腻的笑声："不过是场意外，大王何必动怒..."
她故意贴近，龙涎香的浓郁气息试图掩盖那股血腥味。
楚怀王猛地转头，青铜面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意外？"
他声音低沉，"昨夜雷电偏偏劈中本王？”
他目光阴冷的扫过众人：“为什么昨天自己伤势最重？这些人平常话说得很好听，怎么没见第一时间来护着自己？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郑袖的面纱，心中暗忖：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昨日好像也被劈过，现在面纱下肯定也丑陋不堪。
鼓声骤然炸响，震得楚王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强忍疼痛挺首腰背，目光落在囚舟上挣扎的屈原身上。
远远的，他的目光落在囚舟上挣扎的“屈原”。
那人喉间被布条勒得青紫，含糊不清的嘶吼里，愤怒与求救的眼神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含糊不清地嘶吼着："王上...你...不得好死！"还是：“王上救我！”
楚王也不想去弄明白，他扭过头，他今天特别期盼这场聚会早点收场。
如果不是必须他出场，他应该在床上养伤的。
可是这样盛大的聚会，他这个国王是必须参加的。
"可恶的屈子老师危言耸听！"郑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声音甜得发腻，"说什么忠言逆耳，结果呢？"
楚王面具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屈原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想起他日夜不休地劝谏，如今那些话语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他大声呵斥："住口！"
随着他大声的呵斥，腰间束带又勒紧一分，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不敢再望向那边屈原的脸，"投江！"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
士兵立马将假扮屈原的张仪推入江水，整个江面陷入诡异的死寂。
楚王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冷汗顺着后背滑落。
一秒之后，岸边突然爆发出震天哭喊。
众人好似才反应过来：“屈大夫被投江了！”
“快救人！”
“咚咚咚”数人跳下江里，想去抢救。
可楚王的守卫和公子黄这边的人怎么可能让大家去捞人呢？
楚王这边肯定不需要屈原被救，而公子黄那边却不希望张仪被救，那奸人活该被淹死。
两路人马想法出奇的一致……
岸边灾民看到官兵还不准救人，立马大声齐呼：“还我屈子！”
“诛杀暴君！” 人群如沸鼎翻涌，三百死士破舟而出，江水染成赤红。
昭五将军挥剑斩断楚王仪仗，高呼：“楚人当为屈大夫报仇！”
景岩率伏兵封锁城门，陆轸的人马己控制祭坛。
"昏君！"屈夫人昭碧虽然知道被投江的人不是自己的夫君，但为了配合后面的逼宫，她还是披头散发冲上去表演，她那枯瘦的手指向观礼台，"昏君！昏君！我家相公一生忠君爱国，你却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声嘶力竭的控诉让楚王心头一颤，"昏君！你纵容奸佞陷害忠良，你强占我屈府田产，你……"
“你还我夫君！”她是越说越伤心，完全是真情实意，不需要表演。
她想着自己一家的处境，如果不是有仙人相救，自家就是这悲惨的结局。
怎么能不让她痛苦难耐。
楚王握紧扶手，檀木篾条深深陷进皮肉。
他看见屈家大儿子屈布挣脱侍卫冲上前来，少年手中高举的竹简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王上！"少年声音因悲愤而颤抖，"我爹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你却将他沉江！你看，这是他写的《离骚》，他一心为国呀！你却……"
少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转而指向身后瘦骨嶙峋的幼弟，"你看看！看看我弟弟，他饿得只剩皮包骨呀！我们屈家可是世代忠良呀！"
楚王顺着少年手指望去，那孩子小小的，肋骨清晰可见。
他突然想起自己幼时也曾这般瘦弱，先王是如何将他护在怀中，皇兄是如何保护他的……不！"
他在心中怒吼，"寡人没错！是屈子他自寻死路！"
这时候，灾民们举着裹尸草席如潮水般跑来，这可是公子黄的手笔。
他们愤怒的叫喊着："诛杀暴君！"
"为屈大夫报仇！"
“暴君下台！”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那是有人故意领头，所以气势十足。
楚王感到自己的在剧烈摇晃，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崩塌。他摸向腰间，鲜血己经浸透锦袍，在金龙纹饰上绽开暗红的花。
"肃静！肃静！"靳尚尖声呵斥，却淹没在愤怒的浪潮中。
郑袖惊慌失措地抓住楚王的手臂："大王，我们快走..."她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却比不上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楚王猛地甩开她，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缓缓转身，腰间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但君王的威严不容亵渎。"尔等..."
他刚开口，一阵剧痛突然袭来，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他看见屈夫人眼中闪过的决绝，看见少年握紧的拳头，看见灾民们眼中的仇恨...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屈原投江前的心情。
"我有什么错呀……"面具下，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鲜血从嘴角渗出，"这能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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