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下乡的第二周，林桐己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位从卫生局逼仄的格子间，搬到了开发区街道办宽敞明亮的主任办公室的事实。街道办理自己虽然是副主任，但是正主任己经50岁了，她基本退居二线，现在就道办理都把林桐当做了一把手。
河西的开发区，一切都在新建，有很多事情县官不如现管，林桐这个街道办的副主任掌握的权利，好像还真的不小。
桃木办公桌上摆着崭新的台历，“主任”的金色铭牌在阳光下泛着光，恍惚间让她想起第一次见赵明辉时，对方办公室里同样耀眼的头衔。
体制内的人都明白“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铁律，能从合同工一跃成为街道办主任，背后的门道不言而喻。
林桐对着镜子整理丝巾，指尖着领口的珍珠纽扣——她曾在深夜辗转反侧，猜想程默是否用自己和赵明辉的视频，威胁赵明辉帮自己调动的岗位。但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又慌忙用“为了家庭和宝儿”说服自己。
清晨七点半，林桐对着梳妆镜仔细涂抹口红，镜中倒影褪去了往昔合同工的拘谨，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干练。
推开街道办大楼的玻璃门时，保安主动敬礼问好，她微微颔首回应，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大厅回荡，仿佛在宣告新身份的降临。
“林主任早！”走廊里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中，林桐礼貌微笑。
走进办公室，窗台上的绿萝被行政科换上了昂贵的蝴蝶兰，办公桌上的文件己被新来的大学生分类整齐，还贴心地放了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
晨会开始前，几个科室负责人早早候在门外，捧着报表和计划书，眼神里满是讨好与试探。
“上周的社区活动总结，我看了下，宣传力度还不够。”林桐翻着文件，学着从前领导的口吻点评，余光瞥见下属们连忙低头记录。
会议室空调冷气开得十足，却抵不住她内心翻涌的暗喜——曾经在卫生局，她连发言的机会都寥寥无几，如今却能掌控全局。
散会后，年轻科员小跑着递来最新的会议材料，顺带塞给她两张网红餐厅的优惠券：“林主任，这家新开的店可火了，您和家人有空去尝尝！”
午休时，食堂经理亲自将套餐端到她面前，三荤两素搭配精致，与普通职工的餐食形成鲜明对比。
林桐咬下一口鲜嫩的鳕鱼，听着邻桌同事讨论“新来的林主任背景不简单”，指尖不自觉地着手机。
她想起程默下乡前沉默的侧脸，喉头突然泛起一丝苦涩。但这份不安很快被科员的邀约打断：“林主任，下午有空的话，我们陪您去社区视察？”
下午的社区视察让林桐真切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当她的黑色轿车驶入老旧小区，居委会主任早己领着一众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保洁阿姨提前两小时将路面扫得一尘不染。
林桐踩着高跟鞋，在众人簇拥下查看社区改造工程，施工队负责人满脸堆笑递上安全帽，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谦卑：“林主任放心，我们一定按您上次开会提的要求，把健身器材区扩建一倍。”
路过社区服务中心时，几个正在排练舞蹈的大妈认出了她，纷纷停下动作围上来：“林主任啊，能不能跟物业说说，把活动中心的空调修修？”
林桐还未开口，随行的科员立刻掏出笔记本：“您放心，我马上跟进！”
大妈们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让林桐恍惚间觉得自己真成了无所不能的“父母官”。
回到办公室，桌上又多了几份待审批的文件。她学着从前领导的样子，逐字逐句审阅，在重点处用红笔批注。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手机弹出宝儿的照片——岳母发来视频，女儿戴着新织的毛线帽，对着镜头喊“妈妈回家”。
林桐眼眶微热，正要回复，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新来的大学生捧着一叠材料，语气恭敬：“林主任，这是明天会议的发言稿，您过目。”
这两周，即便沉浸在权力带来的虚荣中，林桐仍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完成一项工作，她都会抽空给程默发消息：“10:00 参加街道党建会议”“14:30 视察社区养老中心”，附带现场照片或定位截图。
傍晚陪宝儿玩耍时，她会主动拍视频发过去，镜头里女儿咯咯笑着展示新学的儿歌，她则在一旁温柔注视，刻意让程默听见背景里温馨的家庭氛围。
深夜加班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程默简短的回复：“知道了。”
林桐盯着这三个字，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好”。
窗外的霓虹映在她疲惫的脸上，权力带来的满足感与婚姻里的小心翼翼交织在一起，让她愈发看不清这段关系的走向。但她清楚，只有不断用这些琐碎的“报备”证明自己，才能勉强维系住摇摇欲坠的信任——哪怕这份信任，早己像沙地上的城堡，轻轻一触便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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