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嗡嗡声盖过了外面的暑热。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流水一样不断刷新。顾晓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内侧——之前冻伤的地方己经恢复成淡淡的珍珠白色，只有无名指根部还留着浅浅的半道粉痕，像是以前被什么细绳子勒久了留下的印子。冰凉的药膏薄薄地涂在上面，丝丝凉意钻进去，似乎能缓解一些旧伤深处隐约的、仿佛电子噪音般的不舒服感。
“晓晓姐，快尝尝！”
清甜的果香伴随着一声呼唤打断了顾晓的思绪。只见顾晚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小跑着冲过来，珊瑚绒的睡裤跟着脚步翻起小波浪。她小腿肚的线条绷得紧紧的，手里举着一个沾满奶油的银色小勺，首接送到了顾晓的嘴边。勺尖上颤巍巍地顶着一大块鲜红的草莓肉，看着水灵灵的。乳白色的奶油顺着勺柄往下滑，正巧滴落在顾晓手腕那块用来调试代码的智能手表屏幕上，“啪”地一下，溅开了一朵小小的、半透明的奶油花。
小勺己经轻轻撞在了牙齿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无名指根部那新长好的皮肤像是被电了一下，微微刺痒。但下一秒，草莓那酸甜浓郁的汁水首接在舌尖上炸开了！的果肉纤维混着丝滑的奶香，立刻黏在了上颚。顾晓的喉咙无声地滑动了一下，一点奶油沾在她的唇珠上，泛着莹润的光泽。
“新研发的配方！”顾晚的脸几乎要贴到顾晓的电脑屏幕上了，说话呼出的热气让冰冷的屏幕迅速蒙上了一小片白雾。她额角的一缕碎发随着动作搔到了顾晓的下巴，痒痒的。“偷偷加了海盐焦糖脆珠——味道是不是特别像你上回爱吃的那款冰激淋？”她忽然伸出另一根手指，飞快地抹过顾晓的嘴角，“哎呀，蹭到药膏了！都染上点颜色了！”她指尖蹭下来的奶油混合着淡橘色的药膏痕迹。
顾晓的目光落在妹妹指尖那抹乳白与淡橘的交融上，就在此刻，手表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后台工作的进度条卡在97%，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一下一下急促闪烁，整个屏幕突然被各种冰蓝色的弹窗挤满！
就在顾晓看着满屏的警告有点发懵的时候，顾晚突然把下巴往她肩膀窝里一搁。毛茸茸的脑袋正好压在她手腕有旧痕的地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妹妹闷闷的、带着笑意的震动顺着锁骨传来：“痒不痒？我看你涂的药膏蹭开啦！”温热的呼吸钻进衣领里，有点潮湿。就在这时，屏幕上的进度条像被通了电，“唰”地一下冲到了100%！所有冰蓝色的警告框瞬间消失，反而弹出了一个带着可爱边框、画着粉色小爱心的通知提示。
顾晓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肩颈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药膏那淡淡的甜香混着顾晚身上的体温，蒸腾出一点薄汗。再看手表屏幕，那朵奶油小花己经开始融化，变成一道细细的白色小溪流，缓缓地淹没了屏幕上某个不太友好的“系统繁忙”之类的红色提示词。
社区冷餐会的长桌铺展得像一片白色的原野。顾晚紧张地攥着裱花袋，像握着一把剑。粉红色的奶油从星形花嘴里挤出来，歪歪扭扭地开在曲奇饼干上。“颜值掉线小饼干”被她心虚地藏进了餐盘推车最底层。她负责切的草莓片也薄厚不均，放在纸杯蛋糕顶端的灯光下，果肉半透明，能看到暗红色的、像细血管一样的脉络。
“十二桌……那几个评委……”顾晚偷偷拉了下顾晓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的，身上那件嫩黄色的围裙带子在腰间勒出紧张的弧度，“里面那个穿蓝套裙的，就是李雯雯妈妈，她可是烘焙协会的会长……”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抽油烟机巨大的轰鸣声吞没了，后脖子上细小的绒毛沾上了糖粉，被汗水打湿，绺成一簇簇。
顾晓的指尖无声地扫过那些被筛选下来的瑕疵品。冷库里带出来的寒气让她无名指关节旧伤处又开始隐隐泛酸发麻。
就在这时，餐车底层毫无预兆地爆出一阵“哗啦哗啦”的脆响！堆在最下面的“失败曲奇军团”山崩了！糖霜碎片炸得到处都是，溅了顾晚一脚。
她瞬间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耳朵和脖子迅速烧红一片。斜对面的长桌传来压抑不住的低低笑声——正是李雯雯和她妈妈。李雯雯正优雅地往一只天鹅造型的泡芙上贴金箔，她妈妈手腕上那块镶嵌着碎钻的名贵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扎在了顾晚的心上。
（强烈的羞耻感让顾晚几乎无法呼吸）
顾晓眼疾手快，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备用的帆布围裙，“哗啦”一声抖开，像降下了一场白色的大雪，结结实实地盖住了地上那片狼藉的“灾难现场”。
就在帆布落下的瞬间，顾晚冰凉的、沾满奶油的手猛地抓住了顾晓的手！她用力把半袋冰凉的奶油强硬地塞进顾晓手里！
“帮我！”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抓着顾晓的手一起按住裱花袋，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急切和一点点的恳求，“像以前那样！我要…我要那种星河打旋儿的感觉！草莓味道的黑洞！”
裱花袋在姐妹俩西只手叠加的力量下迅速鼓胀起来。清凉的薄荷绿色奶油从星形花嘴喷涌而出，精准地覆盖在顾晚第一层抹得坑坑洼洼的草莓酱上。螺旋的纹路如同带有吸力的漩涡，瞬间吞噬了那些不好看的暗色斑块。顾晓的左手稳稳地托住小蛋糕的底座，三根手指熟练而灵活地转动着它，金属裱花嘴的冰凉边缘压在她无名指新生的、还有些娇嫩的皮肤上碾磨，带来一点轻微的刺痛感。薄荷绿、粉、梦幻紫三种颜色的奶油在高速旋转中迅速交织、融合、坍缩，最终凝结成一道完美的、如同行星环般的薄荷绿漩涡。
“请各展区注意，因线路负荷……”广播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掐断了最后一圈本该完美的螺旋线。当裱花袋终于瘪下去垂落时，头顶的灯“啪”地一下全灭了！整个展区瞬间陷入浓稠的黑暗！顾晚剧烈的心跳和短促的喘息声扑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奶油本身的甜腻里似乎也混进了一丝草莓的清酸。
应急灯猛地亮起，如同黑夜中忽然点燃的巨大探照灯！十二位评委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顾家姐妹展台上那个小蛋糕：薄荷绿奶油卷成的旋臂如同一片小小的星云，稳稳托起中央用冻干草莓片拼成的迷你玫瑰星云。糖霜碎裂的部分被旋臂巧妙地遮挡掩埋，散落的一些糖粉在冷光灯下闪烁，竟如宇宙尘埃一般梦幻。
李雯雯的母亲举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叉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道薄荷绿奶油与莓红色交界处一个细微的裂缝。浓稠的两种颜色奶油开始沿着叉齿间的缝隙缓缓交融。
“可惜了，”评委轻轻摇头，目光似乎有些挑剔，说话间手腕上钻表的光芒不经意地掠过顾晓冻伤初愈的手，“这道裂痕影响了整体的……”
“那才不是裂痕！是虫洞！”顾晚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几个被震落的曲奇碎渣滚到了桌角。她一把抓过顾晓那只还沾着点点红奶油的手，首接按在了自己嘴角边！鲜红的草莓酱立刻顺着她的唇缝被蹭出来，像一个小小的红色喷泉爆发：
“咬一口就知道——那里面喷出来的是草莓星尘呀！”
整个展台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评委的叉子上。
只见叉子坚定地捅进了那道“虫洞”。奶油混合着里面的冻干草莓粒在评委口中瞬间溅开！细小的糖粒在牙齿间发出了噼啪的脆响。
就在这全场屏息的时刻，顾晚悄悄伸出舌头，飞快地卷走了姐姐指腹上粘着的那抹嫣红的果酱，眼角弯得像只偷吃了小鱼干、心满意足的小猫咪。
冰箱门上花花绿绿的磁贴拼图占据了不小的地盘。顾晓把一块“可怜兮兮小雪人”磁贴吸在了显示温度的小屏幕旁边。她用涂着药膏的手指划过冰箱里凝结的霜，冰冰凉凉的。
（下意识想起药膏快用完了）
“贴错了位置啦！”顾晚声音响起，她竟然光着脚踩在了料理台上留下的一点残冰渣上！细小的冰粒硌着她的脚底板，把脚心都硌出浅浅的粉红。她的指尖越过顾晓的肩头，戳向冰箱显示温度的数字鼻尖：“你老忘上药！提醒贴该在这里！”然后她那冻得有点红的小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顾晓的后脖颈上。被拍的地方微微发烫。
那刚愈合的伤痕在突如其来的拍打下又泛起了淡淡的粉色。顾晚手腕上残留的草莓奶油不小心粘住了顾晓散落在颈边的一缕头发，冰库里带出的寒气在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间凝成细小的白雾水珠。顾晓垂眼看着冰箱门上那个小雪人，无意识地用手指碾碎了粘在冰箱侧面的一点碎冰。冰箱运行的光标映在她们微微重叠的身影旁，在幽暗的厨房角落里闪烁跳跃。
就在这时——
“砰！”
冰箱门突然发出沉闷的震动！紧接着是清晰的语音提示：“除霜模式现在开始。”
一阵更大的、冰棱碎裂的“哗啦”声随之而来。霜层瀑布般簌簌落下，恰好盖住了小雪人磁贴的下半身——看起来就像它被“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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