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侬我侬

潮湿的凉气贴着玻璃窗蜿蜒爬行，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屋里暖意氤氲，烘干机低沉嗡鸣，滚筒透出桔红的光，像一只沉睡巨兽的独眼。顾晚裹着厚毛毯蜷在沙发一角，雾紫色的湿发垂落肩头，被空调暖风慢慢蒸出缕缕白汽。鼻尖还残余着方才淋雨的冰冷，此刻却在毛料纤维摩擦的微痒中泛起红晕。

厨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清苦的姜味伴随着蒸腾的白雾悄无声息地漫溢出来。顾晓端着一只白瓷碗走近，碗中琥珀色的液体荡漾着细密的金色碎屑——是碾碎的姜糖。她没说话，只是将瓷碗轻轻放在顾晚面前的矮几上。温热的甜香混杂着辛辣的姜味儿瞬间俘获了空气。顾晓随即在顾晚身侧坐下，沙发垫微微凹陷，她动作自然地解开毛巾，露出微湿的栗色长发铺散在肩后。

“头发潮着容易着凉。” 顾晓的声音低缓，像暖风拂过纱帘。她拿起旁边另一条干爽柔软的毛巾，探手覆上了顾晚包裹着头顶的厚毛毯边缘。指腹隔着薄绒布料，轻轻按揉顾晚发顶微微浸湿的部分，力道柔和得如同梳理雏鸟的绒羽。指尖偶尔隔着毛巾的纤维蹭过顾晚温暖的头皮，激起细微的麻痒。

顾晚舒服得眯起眼，鼻子里溢出小猫般的哼唧，身体不自觉地朝热源方向拱了拱，发顶更深地陷入顾晓细致按揉的掌心。毛毯缝隙泄出的暖光映着她闭眼后微颤的睫毛，灯光下顾晓专注的侧影晕开温柔的弧线。顾晓微微调整坐姿，肩臂更贴近顾晚倚靠的方向，形成一个坚实的、暖烘烘的港湾形状。那白瓷碗里的姜糖水缓缓蒸腾着暖雾，被笼罩在两人之间升腾的体温氤氲里。

顾晓的手指沿着顾晚后脑的发际线缓缓移向耳际，隔着干毛巾的边缘，精准地揩拭那几缕在雨夜被打湿、此刻仍带着凉意的鬓角发丝。她的动作轻缓又沉静，指节偶尔无意识地蹭过顾晚微凉泛红的耳廓边缘。顾晚如同慵懒的猫崽，被这细致入微的触碰安抚得近乎融化，喉间发出模糊惬意的低吟。她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顾晓温热的颈窝褶皱里，汲取那混杂着干净皂粉与烘暖织物气息的独特温香。

顾晓无声地勾了下唇角，任由那颗毛茸茸的雾紫色脑袋在自己颈窝蹭动。她空出的手探向矮几上的白瓷碗，指尖稳稳捏住温热的碗沿。琥珀色的姜糖水在暖光里如流淌的蜜，轻晃着细碎的金芒。她端起来，小心地吹了吹升腾的雾气，温热的气息拂在汤面上。接着，她极其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碗壁的温度，确认之后，手腕微转——

顾晓将碗稳稳地送到了顾晚唇边。姜糖水清甜微辣的气息首接扑在鼻息间，琥珀色的液面贴着她的唇瓣轻轻荡漾。

“喝了。” 顾晓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绝对的安稳感。她的手指稳稳端着温热的瓷碗，指节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紧，指腹温热的触感透过光滑的釉面传递过来。顾晚甚至不用睁眼，只是顺从地微微仰起下巴，微启双唇，让那温热的琥珀色液体缓缓倾入口中。

辛辣裹着浓甜的暖流瞬间滑过喉咙。姜的热力丝丝缕缕渗开，霸道又妥帖地熨烫着五脏六腑。顾晓的目光沉静地凝视着她小口啜饮的模样，在顾晚被热意熏得蹙眉微咂唇瓣时，指尖极其自然地、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唇角，替她揩去一点残留的糖浆水渍。指腹温热的触感在那微微红肿的唇瓣上停留了半秒，带着轻柔的、不容置疑的洁净感。

白瓷碗几乎见底。顾晚满足地喟叹一声，被暖意彻底浸透的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节，软塌塌地滑向顾晓坚实温暖的怀抱深处。她寻找着最舒适的角度，侧过身，额头轻轻抵靠在顾晓锁骨下方那块温热的皮肤上，隔着薄薄的家居服感受着下方沉稳规律的心跳震动。咚…咚咚……

“冷……”顾晚模糊地嘟囔，声音像浸了糖的糯米团子。她的一只手从毛毯边缘伸出，指尖带着寻求慰藉的微凉，本能地摸索着探入顾晓腰侧的家居服褶皱里，寻到了布料下温热的皮肤。那瞬间肌肤相贴的战栗感让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小满足的咕哝。指尖蜷缩起来，汲取着那片稳定的暖源。

顾晓的身体没有任何推拒的意味，反而是温顺地接纳了那只带着夜雨寒意的微凉小手。她的手臂绕过来，轻轻地拢住顾晚单薄的后背肩胛，形成一个完整的环抱姿势。另一只空着的手，极其自然地落在了顾晚拱入自己怀中、被毛毯覆盖的腰臀线条处，隔着厚软的纤维，轻柔地、缓慢地着，像在安抚一只寻求巢穴的幼兽。她的下颌轻轻抵在顾晚蓬松温暖的发顶，感受着怀里渐渐升腾起的、如同小暖炉般均匀的热度。

房间一角的烘干机低沉嗡鸣，投映出暖融融的橙黄光晕，如同壁炉里的火光。白瓷碗残留的琥珀色糖迹渐渐凝固，空气中弥漫着干爽织物焦糊般的烘烤暖香、残留的清苦辛辣姜味，还有……顾晓身上如同冬日晒过阳光的棉被那般令人安心沉沦的气息。顾晚在这环抱的暖巢里彻底松弛下去，均匀缓慢的呼吸拂在顾晓锁骨下方的皮肤上，带着沉睡的热气儿。窗外雨声淅沥，远处路灯的光晕在玻璃窗上被水汽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顾晓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许久。她听着顾晚深长的呼吸，感受着怀中暖炉般稳定散发的热力。她的指尖在顾晚柔软的家居服上无意识地描摹着弧度，目光穿过雨痕蜿蜒的玻璃窗，落向夜色深处。季屿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精准掌控和林薇绷紧如弓弦的背影，如同遥远星云中一点冷寂的残光。此刻这间被烘暖的小小堡垒里，只剩下耳畔顾晚轻缓呼吸的暖风，和自己胸腔中如深海般沉静的脉动，一声声，与她的呼吸缓缓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