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武馆馆主谢风面色沉凝的端坐在屋中。
孙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馆主。”
谢馆主却是连正眼都未瞧他。
“不知孙帮主找我所为何事？”
孙虎态度极其卑谦。
“馆主说笑了，您还是叫我虎子就好。”
谢馆主自鼻孔之中冷“哼”一声。
“你现在可是虎头帮帮主，如此称呼，岂不是辱没了你？”
孙虎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
“没有馆主您，我孙虎什么都不是。”
谢馆主口中冷笑。
“可不敢这样说，我谢风可教不出灭人满门的杀人狂。
整整三家二十八口人，无论男女老幼，皆被你杀个干干净净。
你倒是好手段，不仅成了一帮之主，还使银子将自己罪孽洗清，连衙门都不追究你了。
当年你在我神威武馆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我念你心诚，才收你为弟子，又看你资质心性不错，便让你做了领拳弟子。
本以为你学有所成，可以上报家国，下报百姓。
谁能想到，又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呢？
是我识人不明。
早知如此，那年我便不收你了。
兴许，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惨死。”
孙虎眼眶泛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馆主，弟子骗了你，当年我来找您学武，就是为了复仇。
弟子怕这样说，您不收我，我才编了个想从军杀敌的借口。
馆主，弟子错了。
弟子所杀的那些人，都是弟子的仇人。”
谢馆主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碗离桌而起。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是你的仇人？”
孙虎紧咬着嘴唇。
“是，他们都是弟子的仇人。”
谢馆主看向孙虎，冷声道：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和他们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以至于灭人满门？
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给我滚，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这么多年，谢馆主终于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孙虎就知道馆主还念着当年的情谊。
于是，他开始讲述之所以犯下灭门案的原因。
“弟子的娘亲，在生产弟子时，因难产而死。
弟子的父亲想多弄点吃食，淹死在了河里。
自我八岁起，便跟着姐姐一起生活。
姐姐也就比弟子大三岁，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拉扯着我长大。
我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为了能活下去，吃尽了苦头。
我十五岁那年，害了一场极重的风寒，高热不退，几乎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姐姐忧心的不行，便上山为我采药。
那天，她回来的时候，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还破了几个口子。
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说是采药的时候跌了一跤。
后来，在姐姐的照顾下，弟子硬是从鬼门关挺了过来。
可没几个月，姐姐的肚子却一天比一天大，还时常呕吐。
我看出她怀孕了，便追问她是怎么回事。
姐姐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便和我说了实话。
原来，姐姐为我采药那天，衣服之所以破烂，并不是因为摔跤，而是在山上被人糟蹋了。
她的衣服就是被那些人撕烂的。
我姐和我说糟蹋她的人，是村长和他的两个堂兄弟。
我一怒之下，便拎着柴刀出了门，想找村长为我姐讨个公道。
我当时像疯了一样，无论我姐怎么拦我，我都听不进去。
村长家男丁众多，我没伤到村长，却被他们打个半死不活给扔了出来。
我哭喊着，让村里人为我们姐俩做主。
可是，却无一人敢站出来，替我们姐弟俩说句话。
村长宗族势力庞大，没人愿意为了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得罪村长。
村长家中的女人还编排我姐是为了换吃的，才出卖自己的身子。
村长家的孩子骂我姐是，朝她扔石子。
村长那两个堂兄弟的家里人，也是同样做派。
只有将脏水全都泼到我姐身上，才能保住他们的清白。
我姐实在抗不下去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用一根麻绳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一个人将我姐下了葬。
看着我姐那孤零零的坟头，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相信这天下没有王法，便孤身去了太平县衙门报官。
衙门里的人却说我姐己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不能根据我空口白话，便定村长和他那两个堂兄弟的罪。
我心如死灰，有些想不明白，难道像我们这样的可怜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就无人为我们做主？
我浑浑噩噩出了太平县城，天大地大，却不知该往哪去，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走。
在路过青牛镇的时候，我听说了馆主您招收弟子的事。
我整个人便振奋了起来。
既然没人给我们姐俩一个公道，那我便自己来讨。
当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学武，为我姐复仇。
可是，我身无分文，只能跪在武馆前，求您可怜。
馆主您还是心软，将我给收下了。
您是除了我姐之外，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您让我感受到，这世间还是有温暖的。
在神威武馆的那三年，是我最幸福的三年，弟子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您的教诲。
弟子之所以成立虎头帮，也是想着为伸冤无门的穷人们讨公道。
弟子向您保证，虎头帮以前没做过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的事，以后也不会做。”
听完孙虎的讲述，谢馆主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虎子，我看你带了酒来，咱师徒俩喝点吧。”
“哎。”
孙虎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去给谢馆主敬酒。
谢馆主十分豪气的将酒坛子拎了过来，掀去封盖，对着坛口便喝了起来。
“虎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馆主您怎么知道？”
孙虎有些意外。
谢馆主笑声爽朗。
“你小子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
是碰到过不去的坎儿了吧？”
孙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一笑。
也只有在谢馆主面前，他才能无所顾忌地表现出这般憨厚模样。
“说吧。”
谢馆主笑着喝了一口酒，流露出看穿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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