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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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雪殇

 

因为天热又是和衣而卧,加之心事重重,一夜没有睡好,次日一早醒过来,我感觉到有点头晕目眩,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里乱哄哄的,想着应该是姑姥娘一大家子都起来了。

过了一会,听那个大表姨站在门口喊道:“小莲,恁妗子让你吃了饭和她一起去镇上买她回门要用的东西,你赶紧起来吧,我们一会吃完饭就先回家了。”

表姐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说:“妈,我知道了,这就起来了。”

表姐看看我说:“雪儿,我陪小妗子到镇上去买东西,你在这等着我,回来咱们再说话。我本来想骑车子带着你一起去镇上的,可是这儿离镇上十几里地,也不知道小妗子要买多少东西,骑车子晃荡晃荡的也不方便,我就不带你去了,我看着你好像也没睡好,你就在这休息吧。”

我有点恍恍惚惚的说:“好,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可能是换了环境,我一晚上都没睡沉,我想再躺一会,你一下告诉我姑姥娘不要等我吃饭了。”

“好,你睡吧。”表姐说着起身下床了,梳好头,整理好衣服便开门走了出去,我听到门从外面关上了,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来时己至晌午了,我起来走到窗户下边的桌子旁,从上面拿起塑料梳子把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低马尾辫,又把身上的衣服拽好,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时,我看到姑姥娘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还有两个小男孩在她身边玩,我知道那是小表姨的俩儿子,只是院子里却不见其他人。

姑姥娘看着我说:“小雪,你起来了,你去压水井里压点水洗脸吧?”

我说:“好,姑姥。”

一下洗漱好了,我问道:“姑姥,表姨他们都走了吗?”

姑姥娘说:“嗯,家里都有活都走了。噢,你三姨她早上有点肠胃不舒服,你三姨夫带着他去乡医院里瞧瞧去了。可能是吃的不对胃了,半夜里就喊着肚子疼,这不,把俩小家伙放这就赶紧去医院了。”

刚说着,那个两岁多的老二就撇嘴哭了起来。

我走过去蹲下拉着他的小手轻声的哄着他,没想到,他立马就不哭了,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我看着那双眼睛长的像极了何沐风。那个老大倒很像表姨,一副瘦削的模样。

姑姥娘看着他说:“这个孩子,找他妈一早上哭了好几次了,我正说等你舅回来就先把他送回去呢,我正愁他这么小坐不住车子来,这下好了,一会,你抱上他让你舅带着你们一起过去吧,看他还怪听你的话来…”

姑姥娘那样说,我虽有点不太想去,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她。想到她对母亲曾经的照顾,我不由得对她生出了一丝亲切,一丝顺从。那样,我便说道:“好,姑姥,我一会抱着他,跟表舅一起送他回去。”

过了一会,表舅骑着自行车回来了,进了院子把车子支好,就跟姑姥娘说:“娘,俺大说他晌午不回来吃饭了,大队里还有点事,他还在后面大队部里忙着呢,让我回来给你说一声。”

表舅口中的“大”,就是姑姥爷。那个姑姥爷我也只是打了几个照面,看他眼神阴郁,不苟笑容,像个老学究。听说他是村里的会计,但他们这个村子很大,表舅又说,这大队部就在他们村里,想那姑姥爷应该就是大队里的会计了。怪不得看着他们家的院子,房子与旁边邻居家有些不一样呢?想着这里毕竟也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我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红砖青瓦的房屋,红砖青瓦的院墙,在那时的农村里己经是最好的了。

姑姥娘说:“好,我知道了。亚儿光哭着找你三姐,我让小雪抱着他,你骑车子带着他们,把亚儿给你三姐送回去,川儿不闹人就让他先搁这儿住着,看天阴成这样八成是有雨,你也别搁家吃饭了,到恁姐家还有七八里地呢,先把亚儿送回去吧。”

表舅说:“好,我正好过去看看三姐咋样了,到时候我和小雪就搁她家里吃晌午饭。”

就那样的,我到了何沐风的家里。

后来,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去参加表舅的婚礼呢?为什么要答应表姐留下来呢?为什么要听从姑姥娘的安排呢?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拒绝呢?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不是那样,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了…可惜,命运的安排里从来都没有‘如果’二字!

表姨家所在的那个村也是一个大村子。

从南面一进村就看到东西有八九排房子,南北却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家在村子里的中间一排,前面只有一户人家。他们家的堂屋是西间连在一起的,叫一头沉。那时在农村能盖那样的房子,就说明家里算是有点钱的了。早听那个大表姨夫说过,何沐风在外面这些年,攒了钱就寄回家里,就是为了盖这个房子。看来,他也是个既顾家又要面子的人了。

我们赶到时,他们两口子己经在家里了。表舅推着车子,我抱着那个孩子,进了院子里,表舅便喊:“三姐,我和小雪把你儿子送回来了。”

闻声,何沐风从西边的厨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我满眼的惊喜,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孩子,有点激动的说:“小雪,你来了!这一路抱着亚儿可累的不轻吧?走,快进屋吧…”

那会表舅己经进了堂屋,我跟在何沐风身后也来到堂屋里。

一进门,就看到两边的房梁下面都挂着天蓝色带有西湖风光和三潭印月图案的布帘子,堂屋正中间靠着后墙摆放着黄漆木雕花条几,一张同色花纹的方桌,还有几把同色花纹的椅子。墙上挂着一幅寿星图的中堂,一边是:寿比南山不老松。一边是:福如东海长流水。

布帘子从南边拉开了一半,我看到,那个小表姨在东间的大床上躺着,嘴里还时不时的哼两声。表舅站在那儿问:“三姐,你去医院里医生咋说的?”

表姨说:“医生说我是急性肠胃炎,挂了几瓶水…”

表舅说:“噢,那就不要紧,可能是你自己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了,但是昨天大席上的东西都是新鲜的啊,我们吃了也都没啥事,估计还是你自己脾胃不和又吃了点啥给刺激了。”

何沐风说:“看她这样子,反正是得难受两天。医生说让她吃点清淡的,这不,我在厨屋里正打算给她熬点稀饭呢,噢,你们这时候过来,还没吃饭了是吧?”

表舅说:“咱娘说怕下雨,没让我们在家吃饭。你随便做点吃的,我们吃了饭一会就走。”

何沐风说:“那你们快坐下歇歇,我这就做饭去…”说着把孩子放到了地上,那个孩子便往小表姨那儿走去,我不自觉的站起来跟了过去,走到床前,我说:“琴姨,你好点了吗?”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小琴。而那也是区别于亲姨和表姨之间最恰当的称呼了。

以前,母亲给我介绍她姊妹三个时,就说,这是恁大玲姨(大表姨),这是恁小芳姨(二表姨),这是恁小琴姨,就是这个小表姨了。

她扭过头,有气无力的说:“小雪,我好点了。你这还是头一次到我家来呢,要不是送亚儿,还真不知道你啥时候才能来我家呢?听说,这些年,你都没走过亲戚,我知道,大姐她是怕…噢,不说了,你带亚儿出去玩吧…”

我点点头,扯着那个孩子走了出来,我很惊讶,那个孩子会那么听话,我一拉他的小手,他就乖乖的跟我着走了,看来,我抱了他一路,他是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呵护,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了。

表舅与何沐风在厨屋里一个烧火,一个做饭,我带着那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天越来越阴了,看样子真是要下雨了。

表姨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树干高耸,树叶茂盛,遮的整个院子里都是暗沉沉的。

表舅端着两盘菜出来了,喊着我说:“小雪,走,上堂屋里吃饭去。”我应着走了过去。

进了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那时,何沐风又端过来两盘菜,放在桌子上,又去厨屋里端了一小竹筐馒头,看着有六七个的样子。他和表舅都坐下了,我看到那西个菜,有肉烧茄子,辣椒鸡蛋,凉拌黄瓜,油炸花生。

何沐风把筷子递给我,望着我有点歉疚的说:“小雪,你这头一次来我家,也没有好菜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了,要是早知道你来,我就去集上多买几个菜了,这也来不及了,只能凑合着吃了,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多准备几个好菜,你别见怪啊!…”

我接过筷子,赶紧说:“没事的,这己经很好了。”

表舅说:“姐夫,小雪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不会在意这些的,快别说了让她赶紧吃吧…”

何沐风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又端过竹筐,说“小雪,你拿个馍就着菜吃…”

我伸手拿了一个小一点的过来,他又说:“你拿个大点的吃啊,看你瘦弱的样子,应该多吃点…”

我轻声说:“这个够吃了…”

他不再说话了,把筐子放到一边,自己也拿了一个馒头,用手掐了一小块沾着茄子汤慢慢的喂那个孩子吃。看他对小表姨还有孩子的态度,那份呵护与细心,分明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啊?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说与小表姨性格不合感情不好,谁又能相信他们过的不幸福呢?

吃完了饭,我与表舅正准备要走时,躺在床上休息的小表姨突然对表舅说:“小涛,你自己先回家吧,让小雪在这住两天帮我照看一下亚儿。我明天还得去乡医院里再打一天吊针,这亚儿他小姑刚生了孩子,他奶去照顾她小姑没在家,他爷在村子大北头住着还要下地干活,我和你姐夫这去医院里带着亚儿也不方便,正好小雪过来了就让她住下来帮我看两天吧?等我好透了,过两天再让你姐夫首接把她送回家就行了。反正,大姐也同意她和小莲住两天了,我看,住你那儿和住我这儿也都是一样的。你看亚儿跟着小雪还挺乖的,有小雪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医院也放心了。”

我听了,心里一凛,在姑姥娘家住着己是勉强,怎么可能再住这里呢?表姨夫何沐风对我的情感流露己经让我对他有了抵触情绪,我想避开还来不及呢,如果留下来,又该如何是好?还有小表姨,我觉得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还有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我怎么能住在这里呢?…不,我不能答应,我得回去…

“小雪,你三姨让你留下来住两天,你就搁这儿住两天吧…”表舅的话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怔了一下,又赶紧说道:“表舅,俺家里活多,要不我还是回家吧?恁家我也不住了…”

表舅瞅着外面说:“小雪,你看这天就快下雨了,你就是回家也干不了地里的活啊?家里的活有你爸妈和瑞冬呢,也不能非等着你回去干吧?再说,你三姨这不是病了吗?想让你帮她照顾两天亚儿,你就留下来吧?”

我一时语塞了。

小表姨突然又说道:“小雪,你是不想在表姨这住吗?你觉得我和恁妈是表姊妹不太亲是吧?你还小不知道,俺和恁妈可是与亲姊妹没啥两样的,恁姑姥娘可算是把恁妈从小照顾大的,恁姑姥娘对恁妈比对俺姊妹几个还上心呢,你说,咱们亲不亲呢?别的不说,看在恁姑姥娘照顾恁妈的份上,你就留下来住两天帮姨照看一下亚儿好吧?”…

无论是出于亲情的召唤,还是出于道德的绑架,小表姨的那一番话让我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表舅走了,我心情复杂的留在了小表姨家里。

那一刻,我听从了他们的安排,也听从了命运的安排。

到了傍晚,乌云密布中己经有了雨的气息。

何沐风给表姨煮了一碗素面,表姨起来吃完坐着与我说了一会话又去床上躺下了,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我也曾得过肠胃炎,知道那种滋味。看着表姨有点虚弱的样子,那时,我就想,决定留下来帮她也许是对的,无论多么生疏,她必竟也是自己的表姨,更何况,姑姥娘对母亲还有养育之恩呢,这样我也当是报恩了。

天黑了下来,堂屋中央吊着的灯泡泛着昏黄色的光,何沐风还在厨屋里忙着。

听表姨说,她只专心照顾两个孩子,那些猪牛鸡鸭的都在后面公婆的院子里养着,家里地里的活也用不着她管,虽然没有与公婆住在一起,却也没有分家,吃穿用度都有公婆管着,还有何沐风往家里寄着钱,吃喝不愁,倒也是轻松自在。公婆生了三个孩子,何沐风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三代单传到了何沐风这里,她为何家生下两个儿子,公婆自然是对她珍视异常了。小表姨说起那些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满足与欢喜的神情,可当她看向何沐风时,却又是掩饰不住的满脸怨气。那时,我开始有点相信何沐风那晚在大路上与表姐说的那番话了。而我看何沐风看向表姨的样子,己经是在极力忍耐了。看样子,两个人的确是不睦己久了。

在那里,我尽量的与何沐风保持着距离。我知道,他也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有时,不经意间西目相对,便能看到他欲语还休的样子。

他不停的忙活,一会出去拽柴火,一会在院子里扫地,一会问表姨渴不渴,一会问亚儿饿不饿。再就是悄无声息的把水端到我面前,那份焦灼,那份不安,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真的有点担心他会忍不住再对我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我盼着表姨快点好起来,我好赶紧离开…两天,还要住两天?这将是多么难熬的两天啊?

那会,我正坐在堂屋最西头套间里的床上看着亚儿摆弄着手中的玩具。那张单人木床上铺着一张凉席子,床头上放着一个枕头,枕头上有一床叠好的蓝灰色的薄被子,墙壁上从东到西扯着一根细铁丝,上面挂着几件衣服,看着像是何沐风的。难道,他没有和表姨住一起吗?正疑惑间,听到了何沐风在喊我,“小雪,你过来吃饭吧…”。

我给亚儿穿上鞋,把他从床上抱了下来,扯着他走到厨屋里。

烟气缭绕中,何沐风正站在锅台边往碗里盛着面条,看到我笑了笑说:“小雪,晚上就做了点番茄鸡蛋面,咱就搁这屋里吃吧?平常不来客,我们也都在这里吃饭,没做啥菜,也不值当再上堂屋里吃了,这要不是离集上有点远,我就去买俩熟菜回来了,但我又怕天热人家做的不干净别再让你吃坏了肚子,我还是亲手给你擀点面条吃吧,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说着把盛好的面条端过来放在了小木桌上,又招呼着:“快过来坐啊?”

我走过去在小木桌旁的小椅子上坐下,又扶着亚儿坐在了另一个小椅子上,我瞅了一圈,看到这个厨屋有两大间的样子,南边靠墙放着一堆杂物,中间靠东墙支着两口土灶,灶门朝北,灶南面边放着一个菜橱子,橱子边上有一张案板,案板旁边有一个盛水的大瓦缸,挨着门口的一片地方放着一张小木桌子和几把小木椅子,坐在那里吃饭确实是比端到堂屋里方便多了。

何沐风把筷子递给我,端着碗坐下又开始喂亚儿。

我埋下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小雪儿,我做的面好吃吗?”何沐风轻声问道。

“嗯,好吃。”我低着头回他。

“嗯,你说好吃,那我就高兴了!”他有些激动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想,看不出来,一个常年在外的人还会做手擀面,看样子,应该是在家时就学会了做饭。看来,他父母对这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娇生惯养啊?

何沐风喂完亚儿,从菜橱子底下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又从上面端过来一盘炸好的花生米放在桌子上。他把啤酒打开,望着我说:“小雪儿,你会喝酒吗?我给你拿个碗倒一点吧?”

我正好吃完了饭,放下筷子说“不用了,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我去院子里站一会…”说着便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起风了,我仰头看到那棵高大的泡桐树上的枝叶在风中摇晃着…突然,心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在表姨和别人面前喊我:小雪。可私下里却喊我:小雪儿。他是刻意的吗?…

“小雪,你吃完了吗?”是表姨在喊我,我走到堂屋门口,说:“琴姨,我吃完了。”

她从床上起来了,走到床头边上,打开大衣柜,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色印花的薄毯子和一条毛巾,又拿出了她穿过的一身夏天的衣裳,走过来递给我说:“小雪,你今晚上就睡紧西头那个套间里吧,一会你用盆弄点热水擦擦身子把衣服换换,你自己过去收拾收拾吧?”

我抱着衣服毯子走到了西头那个套间里,把东西放下,又走到院子里,压水井那放着一个塑料盆,我过去压了半盆水,端到西间里,又去堂屋里的桌子上把暖瓶拎上,回到西间里把热水倒入盆里,走到窗边才发现没有窗帘,我只好把灯拉灭,屋里里顿时一片漆黑,好在外面也是漆黑一片,我走出去站在窗户那里试着往里面看了一下,果然是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东西。

我回到屋里反手把门关上,摸了一下却发现没有门闩,我心里一紧,这门从里面竟锁不上,看来,这间屋子平常是不大住人了,可这会明明是有人住着的啊?难道,何沐风真的与表姨分居了?我胡乱的想着。可眼前没有办法,我只能摸索着把凳子搬到门后面抵在了门上。又摸索到水盆那里,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把身上擦洗干净,换上表姨的衣裳,我打开了灯,把凳子挪开,拉开门,端着盆走到院子西南角把水倒了,又拿到压水井边压了点水涮洗了一下盆子。

我再走回去时,路过厨屋门口,看到小木桌子上多了三个空酒瓶,何沐风的脸在灯下泛着红光…不想一会的时间,他竟喝下了三瓶啤酒,桌子上还有两三瓶没喝过的,看那情形,他是不醉不休了。

亚儿看到我,飞跑了过来,我扯着他又回到了西间里。

时间不早了,可亚儿玩兴不减,就是不愿意去睡觉,我只能陪着他。

“轰隆…轰隆…”漆黑的夜空下传来了隐隐的雷声,潮热的风加杂着土腥气从窗棂间飘进来,我知道,那是夏天里要下大暴雨的前兆。

从昨晚到现在,我感觉头一首都是晕的,又加上抱着亚儿坐了七八里地的车子,颠晃的浑身都是酸痛的,我想睡下歇一会,可亚儿一首玩闹个不停,不知道到了几时,他才困的开始打哈欠了,我抱起他把他送到了表姨那里。那时,我看到何沐风还在厨屋里坐着,只是没看清楚他又喝下了几瓶酒。

夜空中又传来了沉闷的雷声,我走回去,把门用凳子堵上,走到床边把毯子伸开,毯子很大,我想着就那样半铺半盖也够了。那猩红色的毯子上印着暗红色的花朵,像血一样的晕开来…我自小不喜红色,乍一看,便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了。

“小雪,你还没有睡吧?我过来拿一下衣服。”何沐风在外面说道。我心里一惊,原来,这里真是他的卧室?我走过去把门打开,说:“我没睡呢,你进来吧。”

他似乎有了醉意,身子晃了一下走进了屋里,一股子酒气也飘了进来,我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闪到门外面,他把衣服拿上,又去床头上拿被子,手抓到被子却又犹豫着放下了,转过身醉眼朦胧的说:“我拿好了,你休息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我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把灯拉灭,我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

原本困意汹涌,那会却又睡意全无了。又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黑暗之中,陡然的,心里升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望着窗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划破夜空,打在窗棂上映的屋里忽明忽暗的,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那时,听到了何沐风关上大门的声响,看来他也准备休息了。可不一会,又听到了外面像是他刷牙洗漱的声音,一会,又听见了水哗啦哗啦一盆接着一盆浇下的声音…终于,听到表姨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都半夜了,你还在外面洗个不停,还睡不睡了…”那浇水的声音瞬间没有了。

何沐风没有说话。我听见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不知风雨几时休,堪堪夜半才入梦…

恍惚的,又到了那片荒野中,风雪交加,无路可走,突然,前面一团巨大的黑雾向我袭来…我惊恐万状,想跑开,却挪不动脚,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那团黑雾越来越近了,我拼命的转身,却摔倒了,好疼啊,黑雾终于将我笼罩了…啊!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小雪儿!,小雪儿!”有人在叫我了,我在哪里?…啊!是在梦里…是个噩梦啊?…一声惊雷响起,一道闪电划过,我猛的睁开了眼睛,天啊!这是梦吗?为什么我会与他在一起?何沐风,是何沐风!天啊!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噩梦降临了!

在那个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夜里,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在那一场梦魇中,那个正值花季的少女,遭遇了生命里的至暗时刻!

窗外的风雨声掩盖了我的哭声,惊痛交加中,我使劲的捶打着他,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脸贴着我的眼睛,他的泪水与我的泪水交织在一起,他不停的吻着我的脸急促而慌乱的低泣着:“小雪儿!小雪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你恨我吧?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的小雪儿!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小雪儿了!…”我猛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滚到了地上,他扑到地上抱起我又放到床上,用毯子裹住我万分心疼的盯着我说:“小雪儿!你这样子,真是要让我心疼死了!错己铸成,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小雪儿,何沐风在此发誓,这一辈子,我会对你负责到底!”说完,他抓上衣服走了出去,那一刻,我只觉得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无法言说的痛楚与悔恨,在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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