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风裹着咸湿的海味灌进林诚的西装领口。他望着远处海平面上浮动的货轮灯光，指节捏得发白——那艘挂着“天成物流”旗号的集装箱船，此刻正载着他熬了三个月才谈下的欧洲订单，货舱里是二十台精密传感器，关乎天成未来半年的营收。
“林总监好兴致啊，大半夜在这儿吹海风。”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诚转身，看见吴德利叼着雪茄站在五步外，黑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银色枪柄。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像两尊铁塔，其中一个正用手机对准林诚——不用猜，肯定是录音。
“吴总这是？”林诚扯了扯领带，笑容里带着点冷，“天成和德利的合作还在谈，您这架势，是要提前庆祝我出局？”
吴德利没接话，迈步走近，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林诚脚边。他停在那盏摇晃的路灯下，阴影罩住半张脸：“林律师当年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样子，我可记着呢。怎么现在当上HR总监，连个‘合作’都谈不拢了？”
“吴总说笑了。”林诚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是苏明慧刚发来的消息，“德利科技的专利律师半小时前给我发了函，说我们的传感器参数和他们2022年的专利高度重合。您看，这算不算‘合作’？”
吴德利的瞳孔缩了缩。他身后的保镖突然上前一步，手掌按在腰间。林诚注意到那保镖的手腕缠着带血的纱布——和今早技术部小刘说的“被不明人士袭击”对上了。
“林总监，明人不说暗话。”吴德利弹了弹烟灰，“你们的传感器技术，是我德利实验室的人偷的。我可以当没看见，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他从风衣内袋抽出份文件，封皮印着“技术转让保密协议”，“签了，天成还能保留出口权；不签……”他冲保镖使了个眼色，后者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里是今早技术部监控的截图，小刘正鬼鬼祟祟往U盘里拷贝文件。
林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今早周婷慌慌张张跑来说“小刘的工牌在废品站找到了”，想起苏明慧查到小刘的银行账户有三笔“咨询费”来自德利科技的离岸账户。原来从那时候起，吴德利就在布局。
“吴总这是在栽赃。”林诚把手机屏幕转向对方，“小刘的监控显示，他是被戴鸭舌帽的人逼着操作的。德利科技的安保系统里，那顶鸭舌帽上周出现在你们研发部——需要我现在调监控吗？”
吴德利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保镖突然拽住林诚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老大，跟这种律师废话什么？首接……”
“放肆！”吴德利喝止保镖，指节敲了敲林诚胸口，“林总监，我欣赏你的硬气。但你得明白——”他凑近，雪茄味喷在林诚脸上，“天成现在缺的不是订单，是上市的门票。你以为证监会那些老东西真不在乎财务造假？只要我让陈志远交出三年前的虚增营收证据……”
林诚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第一百西十六章庆功宴上，陈志远说的“有些事，上市后再谈”——原来“有些事”是这个。
“吴总到底想要什么？”他首视对方的眼睛。
“很简单。”吴德利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支票簿，抽出钢笔在路灯下划拉，“五千万，现金。明天中午十二点，放到码头仓库的保险柜里。钥匙……”他把钢笔帽弹在林诚手心，“你亲自送过来。”
“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让天成的‘合规员工持股计划’变成笑话。”吴德利笑了，“陈志远的小金库在瑞士，账户名是你老婆的名字——林太太上个月刚在瑞士买了套房，对吧？”
林诚的太阳穴突突跳。他想起上周周婷整理的“高管家属资产表”，林太太的名字确实在列，但他当时只当是普通理财。
“吴总这是威胁。”他的声音发紧。
“不，这是交易。”吴德利拍了拍他肩膀，“林总监，你是个聪明人。天成能有今天，靠的是陈志远的‘灵活’；你想让它活过上市这关，就得学会‘变通’。”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你老婆今晚在‘云顶’订了包厢，说是庆祝你升职——我让司机送了瓶红酒过去，酒里加了点‘助兴’的东西。你最好……别让她知道太多。”
林诚的拳头砸在路灯杆上，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他望着吴德利的背影消失在货轮阴影里，摸出手机拨给周婷：“查林太太今晚的行程，云顶酒店308包厢。另外，查瑞士银行的账户，户名林……”
“林总，”周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刚收到消息，林太太的车在环路上抛锚了，现在被堵在隧道里。还有……”她吸了吸鼻子，“技术部的监控被黑了，小刘的U盘数据删得干干净净。”
林诚闭上眼睛。他想起老周蹲在车间吃盒饭时说的话：“林总，咱们工人不怕加班，就怕被欺负得明明白白。”想起苏明慧熬夜整理证据时，咖啡杯沿的口红印；想起陈志远在庆功宴上，举着酒杯说“年轻人要懂得变通”时的虚伪笑容。
“周助理，”他睁开眼，目光像淬了冰，“联系郑天宇，现在。就说我有‘紧急证据’要移交。”
“可是林总，郑局说……”
“现在。”林诚打断她，“另外，让老周带五十个工人去云顶酒店，就说‘要给林太太庆祝升职’。记住，别闹事，就站在门口。”
挂了电话，他摸出那支钢笔，拧开笔帽——里面掉出张照片，是林太太在瑞士的房产证，背面写着“合作愉快，陈志远”。
海风更冷了。林诚望着远处的货轮，突然笑了。他想起入职第一天，技术部员工举着横幅喊“林总为我们做主”；想起苏明慧在暴雨夜陪他查社保断缴记录，鞋都泡湿了；想起老周把工牌硬塞给他时，说“林总，我们信你”。
“吴德利，”他对着海风轻声说，“你不是想玩阴的吗？我陪你玩。”
手机震动，是苏明慧的消息：“查到德利科技的研发主管是陈志远的远房侄子，上周刚从国外回来。另外，吴德利的货轮今晚十点靠岸，货舱里有批‘电子元件’——和我们的传感器型号一模一样。”
林诚抬头，看见货轮的灯光越来越近。他摸出西装内袋的工牌，刻着“天成HR总监林诚”，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生疼。
“苏经理，”他回复，“联系海关，让他们十点整开箱检查。”
“可是林总，海关说今晚没有查验计划……”
“现在改。”林诚按下发送键，“就说有‘匿名举报’，货轮夹带违禁品。”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发送成功”，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风还在吹，但心里有团火在烧——那是五年来第一次，他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骄傲。
“吴总，”他对着空气说，“你不是想让我签协议吗？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会带着协议去仓库。不过……”他笑了笑，“协议的内容，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悠长而清亮。林诚整理了下西装，往码头深处走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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