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像被揉皱的纸团，天成集团的股价从开盘的12.8元一路跌至11.2元，跌幅12.5%的红色数字刺得林诚眼睛发疼。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那是陈志远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林总监，再不想办法稳住股价，你我都得成了市场的笑话。"
"林总，郑局那边来电话了。"周婷抱着笔记本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早高峰的雨珠，"他说证监会稽查组己经进驻吴德利总部，查到他们账户有异常资金流动。"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郑天宇的语音转文字："吴德的离岸账户今早转走了8000万，流向是...境外赌场。"
林诚扯松领带，喉结动了动。昨夜他熬到凌晨三点，把物流数据造假的证据链又捋了一遍——从周婷恢复的原始运输记录，到小张留下的赵宏宇签字的伪造合同，再到吴德利仓库的监控截图。这些证据足够让证监会认定天成供应链没问题，但股价下跌的连锁反应，远比一份调查报告来得凶猛。
"召开临时董事会。"他抓起外套，"通知陈董、赵总，还有所有持股1%以上的高管。"
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来时，林诚看见陈志远的指节在大理石桌面敲得发白。赵宏宇缩在角落玩打火机，金属盖子"咔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各位，"林诚点开PPT，第一页是天成近三年的财务健康度分析，"根据最新物流数据，我们与恒力化工的合同履约率100%，原材料库存充足。所谓的'供应链断裂'，是吴德利买通媒体编造的谣言。"
"谣言？"陈志远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那为什么我们的欧洲客户取消了2000万的订单？为什么股价跌了12%？"他扫了眼林诚，"林总监，你说的证据，在证监会那里能过关，在投资者这里，可不够看。"
赵宏宇这时候笑了，把打火机"啪"地合上："我倒有个主意——既然物流数据没问题，不如让高管们增持股票？就说对公司前景有信心。"他瞥向林诚，"林总，你作为HR总监，带头增持，员工们看到了也有信心。"
林诚的太阳穴突突跳。他早料到赵宏宇会提这茬——增持股票需要真金白银，高管们哪来的钱？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想起昨夜周婷说的话："老周在员工群里发了消息，说愿意把今年的年终奖拿出来买股票。"
"我提议，"他敲了敲桌子，"启动'员工持股回购计划'二期。每位员工可以自愿用年终奖的30%认购公司股票，公司按市价8折回购。"他看向陈志远，"这样既稳定了股价，又让员工成了股东，比高管增持更有说服力。"
陈志远的脸色缓和了些，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可以，但必须让媒体知道。让苏明慧发个公告，强调'员工对公司未来充满信心'。"
"另外，"林诚补充，"我联系了证券时报的记者，下午召开说明会。我会带着物流原始数据、供应商合同、员工增持协议上台，把话说透。"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明慧抱着文件夹进来，发梢还滴着水。她把文件递给林诚，小声说："刚收到消息，吴德利找了三家自媒体，下午要发《天成员工增持是变相融资》的稿子。"
林诚翻开文件，第一页是员工签署的《自愿增持承诺书》，老周的名字在最上面，用红笔描了又描。他抬头时，看见苏明慧眼里闪着光："我把承诺书的扫描件发给了证券时报，他们答应重点报道。"
下午三点的说明会，天成大厦的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林诚站在投影屏前，身后是周婷、苏明慧，还有举着员工承诺书的老周。
"各位投资者，"他点开第一张图，"这是我们恢复的原始物流数据，显示2000万原材料己于10月28日送达恒力化工仓库。"他又点开第二张，"这是员工签署的增持协议，90%的一线员工参与，总金额超过5000万。"
台下有记者举手："林总监，吴德利称你们的员工增持是'变相融资'，如何回应？"
林诚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最后一排穿黑西装的男人身上——那是吴德利的助理，正对着手机发消息。"我想请问这位记者，"他声音平稳，"如果一家公司的员工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拿出来支持公司，这到底是'变相融资'，还是'信心投票'？"
会议室响起零星的掌声。老周突然站起来，举着承诺书大声说："我老周干了二十年，天成没亏过我一分钱！这次增持，我就当给闺女攒嫁妆！"
台下哄堂大笑，掌声如潮。林诚看见苏明慧在角落抹眼睛，周婷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收盘时，天成股价回升至11.8元，跌幅收窄至5%。林诚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霓虹灯亮起，手机突然震动——是郑天宇的消息："吴德的账户被冻结了，他今晚约了几个境外庄家吃饭，我让人录了音。"
"林总，"周婷敲门进来，手里端着热咖啡，"陈董让您去他办公室。"
陈志远的办公室飘着檀香。他坐在真皮转椅上，手里转着翡翠扳指："今天的说明会不错，股价稳住了。"他突然话锋一转，"但吴德利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我听说，他找了几个退休的证监干部，说要'查查天成的合规问题'。"
林诚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敲了敲："陈董，我这儿有份材料。"他把U盘放在桌上，"吴德利近三年给退休干部的'顾问费'记录，还有他们妻子的海外账户流水。"
陈志远的瞳孔缩了缩，拿起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脸慢慢沉了下去——那是吴德利与几位前官员的转账记录，备注栏写着"咨询费""辛苦费"。
"林诚，"陈志远摘下眼镜揉眉心，"你这是要逼死我？"
"我是要救天成。"林诚的声音很轻，"就像您当年救我那样。"
陈志远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行，我信你一次。"他关掉电脑，"明天跟我去见证监会主席，把这些材料交上去。"
深夜十点，林诚回到家时，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财报。"今天股价涨了？"她头也不抬。
"嗯。"林诚脱了鞋，"老周他们增持的消息上了新闻。"
妻子终于抬头，眼里有他熟悉的光："我看了首播。你说'员工是最宝贵的资产'时，我突然想起刚结婚那年，你为了给我凑首付，在律所加班到凌晨。"
林诚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保护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该多好。"
窗外飘起细雪，电视里正放着证券新闻："天成集团通过员工持股计划稳定股价，展现企业凝聚力..."林诚的手机震动，是苏明慧的消息："吴德的境外账户被冻结，庄家们连夜撤单。"
他关掉手机，把下巴搁在妻子发顶。雪落在窗台上，像撒了一把碎钻。这一次，他终于觉得，自己守住的不仅是天成的股价，更是几百个家庭的希望——就像当年那个为农民工讨薪的自己，从未想过放弃。
凌晨两点，林诚被手机震醒。是周婷的消息："吴德利被带走调查了，说是涉嫌行贿和操纵市场。"他盯着天花板笑，翻了个身，把妻子往怀里拢了拢。
这一次，天成的黎明，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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