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刚把举报信锁进保险柜，手机就炸响起来。屏幕上跳着“华塑包装 周总”的来电，备注还是三个月前他亲自存的——“周哥，天成核心供应商”。
“林总，我……我实在撑不住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里混着孩子的哭闹声，“他们说不做假账就断我货，我老婆刚查出来怀孕，工厂还有三百号人等着发工资……”
林诚捏了捏眉心。周哥是天成合作了八年的老供应商，去年刚升级为“战略合作伙伴”，上个月还跟着陈志远去德国参加工业展。他记得上周例会上，周哥还拍着胸脯说：“天成的订单，我华塑包装随叫随到！”
“周哥，慢慢说。”林诚倒了杯温水，“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半小时后，林诚站在华塑包装位于郊区的厂房门口。铁门锈迹斑斑，墙皮剥落处露出“诚信为本”的红漆标语——那是他去年亲自来剪彩时题的。门卫室里，周哥缩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半盒烟，烟灰落了一地。
“林总，您可算来了。”周哥站起来，膝盖撞得椅子哐当响，“他们……他们给我看了我老婆在医院的缴费单，说要是敢把事捅出去，就让我老婆孩子睡桥洞。”他从裤兜里摸出个U盘，“这是我偷偷存的，他们让我把天成的订单数据改小，然后把差额转去‘远洋贸易’——就是吴德利的空壳公司。”
林诚接过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他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周哥，现在去派出所还来得及。我陪你。”
周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林总，我不能报警！他们说……说我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照片，全是老婆在珠宝店的监控截图，“上个月我老婆去买钻戒，被他们的人拍了。还有我儿子的幼儿园接送卡，他们连这个都弄到了……”
林诚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起上周周婷说过，吴德利的“远洋资本”最近在收中小企业的“黑料”，原来不是空穴来风。他拍了拍周哥的背：“周哥，你信我吗？”
周哥盯着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当年我爸生病，是您帮我找的慈善基金；去年暴雨冲垮仓库，是天成连夜调车皮给我们运原料……我信您。”
林诚掏出手机，拨通苏明慧的电话：“苏经理，马上联系经侦支队王队长，说有供应商提供了吴德利商业贿赂的关键证据。另外，让周婷带两个人过来，做笔录。”
挂了电话，林诚带着周哥走进厂房。车间里机器轰鸣，工人们正忙着装货，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样。周哥走到操作台前，输入密码，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林诚倒抽一口冷气——
界面上是华塑包装近三年的财务流水，每一笔“天成订单”的金额都被改小了15%，差额部分备注着“远洋贸易代收”。更下面是微信聊天记录，吴德利的助理“小吴”发消息：“周哥，这个月多转三百万，你老婆的住院费我让人打到你卡上了。”
“这是这个月的。”周哥点开另一个文件夹，“上个月的、上上个月的，都在这儿。他们还让我签了假的‘质量问题赔偿协议’，说天成的货有瑕疵，其实根本没这回事。”
林诚的手指停在一张转账回单上：收款方是“远洋贸易有限公司”，金额580万，附言“华塑包装质量赔款”。他掏出手机拍了照，发给苏明慧：“查一下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苏明慧秒回：“查到了，法人是吴德利的连襟，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
车间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林诚透过窗户望去，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厂门口，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周哥的脸瞬间煞白：“是他们的人！上次来威胁我，就是这俩……”
林诚拽着周哥躲进旁边的工具间。门刚关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踹门声：“周总，吴总说了，货不能停！”
“停不了啊！”周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天成的订单占我工厂60%的产能，真停了，我拿什么给工人发工资？”
“那就乖乖听话！”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明天中午12点前，把改好的合同发到吴总邮箱。不然……”后面的话被风声截断。
林诚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婷发来的消息：“远洋贸易的法人信息己同步经侦，他们在查吴德利的离岸账户。”
林诚摸出烟盒，发现周哥的手在抖。他想起上个月周哥儿子百日宴，自己喝多了拍着他肩膀说“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现在看来，这句话有多可笑。
“周哥，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林诚轻声说，“你工厂暖气坏了，工人冻得没法干活，是我让天成的后勤部送了十台暖风机过来。”
周哥抬头，眼里有泪光：“记得，您还说‘工人冻坏了，怎么生产？’”
“那你记不记得，你老婆生孩子那天？”林诚继续说，“你在产房外急得转圈，是我让司机送你老婆去的医院，还让产科主任亲自接诊。”
周哥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林总，我对不住您……”
“别这么说。”林诚拍了拍他的背，“你只是被吓破了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当他们的傀儡，要么和我一起，把他们送进监狱。”
外面的脚步声渐远。周哥突然站起来，抹了把脸：“林总，我跟你干！我把所有证据都给你，包括他们让我伪造的‘环保不达标’报告——其实我们的排污一首达标，是他们买通检测机构改的数据。”
林诚的眼睛亮了：“这个好！环保数据造假，够他们喝一壶的。”
周哥从保险柜里取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文件：伪造的检测报告、与“远洋贸易”的虚假合同、吴德利助理的收条……最底下压着张银行卡：“这是我这三年偷偷存的钱，一共两百万，本来想给儿子攒学费，现在捐给经侦当办案经费。”
林诚的手有些发抖。他想起上周在供应链峰会上，自己还信誓旦旦说“天成的供应商都是兄弟”——原来“兄弟”二字，在资本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周哥，你放心。”林诚把铁盒收进公文包，“等案子结了，我帮你重新找一家合作方，保证订单稳定，工资按时发。”
周哥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挂着泪：“林总，我信您。”
凌晨两点，林诚坐在办公室里，把周哥提供的证据逐一编号。苏明慧端着咖啡进来，眼睛熬得通红：“经侦那边说，吴德利的离岸账户己经冻结了三千万，还有两千万在境外，需要国际刑警协助。”
“慢慢来。”林诚翻开周哥的聊天记录，“先把这些证据做成PPT，明天董事会汇报。陈志远不是总说‘天成干净得像张白纸’吗？这张纸，我帮他捅个窟窿。”
苏明慧把咖啡推到他面前：“你胃不好，少喝点。”
林诚喝了口，突然想起周哥临走前说的话：“林总，其实我早想举报了，就是怕……怕连累家人。”他放下杯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保护供应商，就是保护天成的根。”
窗外泛起鱼肚白。林诚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手机震动，是周婷发来的消息：“陈董让财务部准备‘供应商合作满意度报告’，说是要给投资人看。我偷偷把周哥的举报信附在最后一页了。”
林诚笑了，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发吧。让陈董看看，他所谓的‘满意度’，是用多少供应商的眼泪堆起来的。”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办公桌上，照在那沓证据上。林诚伸手摸了摸，纸张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那是正义的温度，也是天成重生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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