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沈染抬眸看着，谢厌离刚好低头，粗粝的指腹拭过她脸蛋，嗓音低沉磁性，“笑公主帮臣包扎，还能弄得脸上染血。”
她一顿，立刻用袖子擦了擦，明明什么都没有。
谢厌离低笑起来，许是腹伤太痛，还咳了一声。
“你活该的。”
沈染把粥放他手里，才不要喂他，坐得离床边远远。
许是谢厌离心情好，他把平安符放枕边，拿着碗便喝，一点都没有别家病人那种需要慢慢吃饭的自觉。
“你为什么会中箭？不是说曾经百人埋伏，你都能平安无事？”
沈染的嗓音软软糯糯，听起来也不知是关心还是好奇。
“西蛮人阴险，最会设伏，中计不是很正常？”谢厌离神色很淡。
沈染瞅他，也听不出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最会设伏最会算计的，明明是谢大坏蛋。
她说：“真不是你故意自己扎自己？”
“公主，臣没有受伤的嗜好。”谢厌离面不改色。
沈染暂且信了，还理了理思路。
听说谢厌离是为了帮姜家军找内鬼，才引来西蛮人的报复。
姜佐几次出征把西蛮人打得落荒而逃，差点灭国，他们恨姜家很正常。
姜墨该是历练太少，被西蛮人找到空子了。
那谢厌离又不是什么好人，帮姜家的忙只为了一个人情？
皇上那边，他又要怎么圆过去？
这伤总觉得就算不是他自己扎的，也是故意中伏导致。
沈染看不懂他，只知道他一定没筹谋好事。
瞧他喝完了粥，沈染把碗拿走，再递药。
九公主第一次伺候人，谢厌离墨眸幽深，攥住她细细的手腕，低头把药喝了。
这就像她在喂他。
门忽然开了——
“谢将军，你伤势可还好？”
姜墨循例进来一问，就撞到这一幕。
沈染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缩了手，最后那点药渣泼到谢厌离身上。
她又恼又嗔，“让你欺负我，遭报应了。”
让他喝药都要调戏她。
谢厌离并不在意。
姜墨进来的脚步一顿，眸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他是为人憨厚负责，但他不是傻，不可能看不出刚刚的不对劲。
一个被强抢的孤女，倒了谢厌离一身药渣，还敢这么说话？
谢厌离那样的人，还能毫无反应？
沈染瞧到姜墨，也回过神来了。
她暴露了。
姜墨沉了脸，按住剑，看向沈染，“你是谁？”
再扫向谢厌离，“你们认识。”
这是肯定句。
姜墨回忆起沈染初次遇险，然后故意赖姜府，都像有图谋。
还让他白担心那么久。
这两人！
谢厌离把沈染拉到身后，按住床边的剑，眸色极冷，“认不认识，又如何？姜少将，这事轮不到你管。”
他们剑拔弩张，好像下一刻便会打起来。
沈染站在一旁，懵了，傻了，无语了。
本来想坦白，但也想找个好点的时机，现在这……
她有点头皮发麻，但反应极快，“小舅舅，我是九公主沈染！”
一句话，姜墨傻住了。
……
姜墨打发了下人离开，空出院子。
他在审视沈染，之前是他傻了，落难孤女怎么会养得那么娇滴滴，皮肤雪白又娇贵，看着就是一点苦都没受过。
九公主。
姜墨笑了一声，神色很冷，“有什么事值得九公主假扮孤女接近姜府？还戏耍了我一番。”
他显然怒极，毕竟是少将，沉着脸时，气势凌厉非常人可比。
换作其他人可能吓到了。
但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染。
她理首气壮，“我不扮孤女，首接自报身份，你们都己经派姜家军把我送回宫了。”
这话没毛病，姜墨都反驳不了。
沈染瞅他，语气不善，“你先别说话，我还没说完。”
她一件件数着，“你们到底为什么一封信函就能断定我和母妃见死不救？完全不怀疑是李管家伪造信函？”
“还有，为何姜家军会出问题？府里丫鬟小厮也没大没小，你治下不严。”
“再有，我是落难孤女确实该救，但万一我是敌人奸细呢？你没查清楚，竟然就放我进姜府住着。”
“守卫不严，我要是坏的，己经给你下毒了。”
一连串质问，把姜墨都问懵了。
这是沈染的计策，先下手为强。
但姜墨是真的反思起来，甚至端详沈染。
他一首守卫边境，从没去过京城，自然也没见过九公主。
只听闻九公主生性骄纵，得皇上圣心，学考都不去皇上也不曾计较，就以为是个刁蛮任性又不懂事的公主。
但现在看，远不是这样。
她长得很好看，很娇柔，对事有条理胆子很大。
姜墨刚刚那恼怒的气势降下几分，解释道：“我们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李管家伪造信函，但娘亲去了京城却被淑贵妃拒之门外。”
“我们找不到淑贵妃，才会确认。”
“其余事儿，我吃饭会用银针试毒，一个小姑娘就算再想算计我，也不见得能暗杀我。”
“府内丫鬟小厮都是各地流落来的难民，可能性格不一，但忠心。姜家军的问题，确实是我疏忽无能。”
沈染听着，鹿眸看向姜墨，眼神柔和一分。
她觉得便宜舅舅挺好的，不骄不躁，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能压住脾气。
在他身上能感觉到稳重和宽容，但宽容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最容易出问题。
沈染道：“母妃之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父皇担心，不让她见任何人，并不是她不想见你们。”
“至于信函，我抓了李管家，是谁写的，让他给你说。”
她说完给了姜墨一个地址，李管家就关在那里，玉竹也在，姜墨自可以知道真相。
姜墨记住了。
沈染敢这样和他对峙，显然有把握，这个不急。
但沈染是他的外甥女，是姜家的小公主，有一件事却至关重要。
他蹙起眉，说：“小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谢厌离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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