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破空的尖啸声中,曹铄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督战队的长刀泛着寒光,将那些畏惧不前的士兵无情推向前线;云梯上攀爬的士卒被巨石砸中,惨叫着坠落,却立刻被后续的人踩在脚下。
鲜血顺着城墙砖缝汩汩流淌,混着泥土,在城下积成暗红的泥潭。
整整三日,日日夜夜的厮杀。
城墙上的梆子声与惨叫声交织,曹军留下三千余具尸体,如同破败的布偶般堆积在护城河前;而下邳城头,也有数百个年轻的面孔永远闭上了眼睛——他们大多穿着粗布麻衣,甚至连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与此同时,邺城州牧府内,檀香混着压抑的气息弥漫在书房。
袁绍捏着密报的手指微微发颤,羊皮纸上的顺口溜刺痛着他的眼睛。
这位年近五旬的河北霸主面色阴沉如水,冕旒下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
“主公!此乃奇耻大辱!”郭图“咚”地一声跪伏在地,冠冕上的玉珠撞出清脆声响,“曹操竟敢如此羞辱您,臣恳请即刻发兵,踏平许昌!”
“不可!”逢纪猛地跨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扫翻了案上的茶盏,“幽州公孙瓒虽己困守易京,但根基未灭。此刻贸然南下,岂不是给公孙瓒喘息之机?主公万不可因一时之气,坏了大局!”
两人的争执声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袁绍紧攥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窗外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也在催促着这位枭雄做出抉择。
邺城州牧府的书房外,一名侍卫疾步而入,玄铁甲胄上还沾着未拭净的霜花:“主公!吕布使者到,携来密函!”
袁绍慢条斯理地着青玉扳指,冕旒下的目光扫过火漆封印。
当竹简展开的刹那,控诉曹操屠城的字迹刺入眼底,他忽然想起数年前那个骑赤兔马的悍将——当年长安城,吕布方天画戟挑落董卓头颅的英姿;投靠袁术被拒时眼底翻涌的戾气;还有冀州,吕布铁骑踏碎张燕营寨后,自己和他因权力分赃反目的决裂。
“传沮授、田丰、许攸!”竹简“啪”地拍在案上,震得酒盏里的酒液泛起涟漪。
待沮授和田丰、许攸匆匆阅罢,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重。
沮授银须轻颤,抬手抚过墙上的九州舆图:“公孙瓒困守易京,如瓮中之鳖。
主公只需分兵围困,亲率主力南下!若能夺取兖州、司隶,曹操便如断翼之鹰!”
“荒谬!”逢纪猛地踏前一步,广袖扫过烛台,火苗剧烈摇晃,“曹操乃盟友,背盟之举岂不让天下耻笑?公孙瓒才是心腹大患!”
田丰闻言冷笑,手中竹杖重重杵地:“元图迂腐!昔年高祖与项羽也曾歃血为盟,可天下至尊之位岂容二主?
如今主公即将坐拥西州,若放任曹操吞并吕布、袁术,他日羽翼,主公悔之晚矣!”
话音未落,管家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冠冕歪斜:“主公!小公子高热不退!”
袁绍猛地起身,锦袍扫落案上竹简。
田丰却抢步拦住去路,布满皱纹的面孔因急切涨得通红:“主公!那首嘲讽您的顺口溜此刻己传遍邺城!若不发兵,天下人必笑您怯懦畏战!”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在袁绍心头。
他想起此前听闻童谣时,郭图等人憋笑的模样;想起谋士们表面恭顺,眼底却藏着审视的目光。
窗外秋风呼啸,卷着枯叶扑在雕花窗棂上,宛如天下悠悠众口。
“传令颜良!”袁绍突然坐回虎皮椅,冕旒剧烈晃动,“率十万大军,首取东郡!沮授为军师,即刻筹备粮草!”
许攸张了张嘴,终究将到嘴边的劝谏咽了回去。
看着袁绍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望着案上那封被遗落的竹简——火漆封印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恰似即将燃起的战火。
下邳城头的血腥味己凝成暗红的雾霭,连日厮杀让护城河变成沸腾的血锅。
曹军的云梯残骸漂浮在河面,被箭矢射成刺猬的士卒尸体随波沉浮,而城楼上“吕”字大旗仍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曹操猛地将战报摔在案上,羊皮纸被震得卷起边角:“好个吕布!竟让我折损五千精锐!”他抓起案头酒盏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染血的地图上晕开深色痕迹。
夏侯惇上前半步,铁甲碰撞发出轻响:“主公,高顺的陷阵营、张辽的骑兵皆是精锐,不可小觑。”
话音未落,许褚己“嚯”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伤疤:“怕他作甚!待俺明日阵前叫战,定要把这些鼠辈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郭嘉轻摇羽扇,目光扫过地图上蜿蜒的泗水河道,忽然笑出声来。
荀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寒芒。
“二位先生有何妙计?”于禁急得搓着手,帐外寒风卷着小雨扑进来,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水。”郭嘉与荀攸异口同声。
郭嘉指尖划过泗水标记,“此河离下邳城不远,若掘开堤坝引水入下邳……”
话音未落,曹操己猛然起身,眼中迸发出狼一般的凶光:“于禁!即刻征调民夫,掘开泗水!我倒要看看,吕布的城墙能不能挡住滔滔洪水!”
寒风呼啸的泗水河畔,三千曹军士卒挥着鞭子,身前是被绳索捆成串的民夫在掘土。
突然,芦苇荡里响起尖锐的牛角号,八百身着重甲的陷阵营如鬼魅般杀出。
高顺手持环首刀,刀锋劈开夜色,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曹军士卒尚未反应,己被如潮水般的将士冲得七零八落,惨叫声混着河水声回荡在夜空。
消息传回曹营时,郭嘉手中的羽扇“啪”地坠地。
荀攸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泗水标记,喉结滚动:“这等计策……竟有人能先我们一步?”
曹操背着手在帐中踱步,鞋底碾过枯枝发出“咯吱”声。
郭嘉弯腰拾起羽扇,忽然想起曹铄断亲时决绝的眼神,想起那少年提起战局时眼中跳动的火光。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下——怎么可能?那个被他视作草包的孩子,怎会料到水淹之计?可若不是他,又是谁在暗处布下这精妙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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