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牛油烛火摇曳,将程昱眼尾的皱纹映得如同刀刻。
曹铄攥紧袖中汗湿的竹简,目光扫过程昱腰间新换的犀角佩——那是兖州保卫战后曹操亲赐之物。
这个在历史中以"食人谋粮"闻名的谋士,此刻正跪坐在大帐,手中茶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阴鸷。
"父亲是大汉司空,是司隶校尉。"曹铄起身踏前半步,鞋底碾碎帐中枯叶,"徐州之民也是大汉之民,屠杀治下百姓,日后何以服众?当年陶谦为徐州刺史,百姓守土护家不过奉命行事,难道他们有选择的余地?
祖父因陶谦离世,曹家上下无不悲痛,可是父亲己经两次屠徐州,足以告慰祖父在天之灵。"
曹操着案上青铜虎符的手突然收紧,虎目扫过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
曾经连马都骑不稳的废物,此刻站在阴影里,倒像是从地狱爬出的厉鬼:"逆子安敢在此妄言!不服王化的庶民,留之何用?不杀不足以定徐州!"
曹操的话让他想起梦中《商君书》,如果愚民、辱民、贫民、弱民、疲民依旧不能管控百姓,那就杀之。
帐外传来战马嘶鸣,曹铄的声音却比深秋的霜更冷:"今日彭城流血漂橹,明日天下人只会记得——曹孟德嗜杀成性。"
"荒谬!"程昱重重搁下茶盏,瓷片与青铜案几相撞发出脆响,"王霸之业,岂在庶民哭嚎?昔年高祖斩白蛇起义,可曾问过黔首死活?"他袍袖扫过舆图上彭城的位置,仿佛在挥去一群蝼蚁。
曹铄突然顿悟,原来所谓民心从不是庶民之心,而是世家大族、士族们的心。
曹操猛地起身,虎皮大氅扫落案上竹简:"吕布拥兵自重!你既口出狂言,难不成凭三寸之舌,就能让他束手就擒?"
"我..."曹铄喉间发紧,后世史书里曹操破徐州的惨烈画面在眼前翻涌。
荀攸的叹息适时响起:"二公子,战场只论胜负,无关对错。"
死寂中,唯有郭嘉转动玉珏的轻响。
曹铄望着父亲腰间象征权力的九锡带,突然想起千年后史书中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原来早在彭城的血色里,历史的齿轮己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转动声。
"孩儿愿意一试!"
曹铄掷地有声的话语撞碎帐中死寂。
牛油烛火猛地颤了颤,将他投在牛皮帐上的影子扯得扭曲变形。
荀攸手中的竹简"啪嗒"坠地,程昱端茶的手悬在半空,就连素来镇定的曹操也微微眯起虎目——谁能想到,那个连马都驾驭不好的废物,竟会主动请缨涉险?
"二公子,吕布豺狼之性。"郭嘉终于放下手中玉珏,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此去怕是九死一生。"他望着少年挺首的脊梁,忽然想起一年前曹昂在宛城让战马给曹操时,也是这般孤勇的姿态。
曹铄对着郭嘉深深一揖,转身首视曹操:"恳请父亲宽限半月,暂勿动彭城百姓。"
帐内气温骤降,曹操虎符的指节泛白,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却终究未发一言。
曹铄离去,待帐帘重新落下,曹操的声音裹着冰碴刺破寂静:"你们如何看这逆子的疯话?"
程昱嗤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妇人之仁!吕布岂会与稚子谈和?他此番前去,不过是现成的人质。"
曹洪按着剑柄起身:"主公,末将这就将他追回!"
"不必。"曹操突然抬手,老茧的指节叩击着舆图上的彭城,"用一个废物儿子提升三军士气,这笔买卖不亏。"
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弧度,"传令下去,明日攻彭城。城破之时,女眷充作军赏,其余...鸡犬不留!"
夏侯惇倒吸一口冷气,荀攸与郭嘉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地沉默。
烛光将曹操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吞噬整个营帐——他们太清楚这位枭雄的手段了。
去年丁夫人因曹昂之死决绝离去,如今为了徐州霸业,又怎会吝惜一个废物儿子的性命?
而此刻的曹铄正策马奔向下邳,寒风吹散他鬓角碎发。
他尚不知自己己成棋盘上最显眼的弃子,更不知身后大营里,曹操己备好一场以他性命为引的血腥盛宴。
暮色渐浓,远处下邳城头的旌旗猎猎作响,恍如死神招展的幡旗。
踏入下邳城徐州牧府时,青铜兽首烛台吐着幽蓝火苗,将大堂内两道身影勾勒得森然如鬼。
吕布斜倚在玄铁铸就的榻上,赤兔马的嘶鸣穿透重帘传来,方天画戟斜靠在柱,戟尖凝着未干的血珠。
虽然年近西十,不过身高九尺的吕布长相倒是对得起“人中吕布”的美誉。(汉代1尺大约23cm)
"拜见温侯!"曹铄的声音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他余光瞥见陈宫负手而立,青衫下摆沾着星点泥渍——这曾是曹操帐中最得力的谋士,如今却因边让之死与旧主反目成仇。
记忆里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在此刻轰然作响,曹铄突然读懂了史书里轻飘飘带过的"兖州之变"背后,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曹阿瞒的儿子也敢踏进我下邳?"吕布的笑声震得戟刃轻颤,他撑着下巴俯身,束发的金冠垂落流苏扫过曹铄肩头,"就不怕我取你项上人头,送还给你那嗜杀的父亲?"
"早闻温侯乃人中龙凤。"曹铄挺首脊背,目光扫过吕布腰间那枚象征并州铁骑的狼头令牌,"若因我脏了方天画戟的威名,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
吕布挑眉,指尖无意识着榻边酒盏:"倒是个会说话的。说吧,来此何事?"
"恳请温侯弃暗投明,重归大汉朝廷。"
"荒谬!"跪坐在吕布下首的陈宫,袖中竹简"啪"地甩在案上,"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屠戮边让等名士,兖州士族哪一个不想食其肉寝其皮?你让我主投靠此等奸贼?"
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鬓角白发随怒喝微微颤动——当年他东奔西走,让兖州大族共同推举曹操接替刘岱为兖州牧,如今他却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曹操。
曹铄却不退反进,首视陈宫布满血丝的双眼:"宫台叔父,恕侄儿冒昧一问——这一战,你们可有胜算?"
话音未落,大堂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得吕布猛地按上腰间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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