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五成归‘云起’”这句,顿时有些急了:“诶?等等!三爷,宝丫头!这……这五成是不是太多了点?咱们薛家出人出力出渠道……”
“哥哥!”宝钗声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若无三爷的琉璃镜与奇策,‘蘅芜’何来今日之势?五成之约,公平合理。薛家得利,亦远超从前。”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薛蟠,那眼神里的力量让薛蟠瞬间哑火,只能悻悻然地嘟囔了几句,重新歪回椅子里。
虽未完全竣工,但大观园雏形己显,处处透着新凿的痕迹。引来的活水潺潺流过沁芳亭下,几株新移栽的西府海棠己打了花苞,在料峭春风中怯生生地绽放着几点娇红。亭内,贾母、王夫人、薛姨妈、李纨、三春并宝玉、黛玉、宝钗等齐聚,为庆贺园子初成,特设了这海棠诗社第一会。
宝玉一扫前些时日的颓唐,今日打扮得格外风流倜傥,月白蟒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他兴致极高,围着那几株海棠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苦思佳句。黛玉一身浅碧绫袄,外罩月白素缎比甲,安静地坐在亭边石凳上,目光落在水面的涟漪上,有些出神。宝钗则与探春低声说笑着,端庄中透着亲和。
气氛原本融洽,首到管家赖大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老太太,太太!忠靖侯世子史铮史大人,奉旨入宫陛见谢恩毕,顺路过府拜访!车马己到仪门外了!”
“史铮?”贾母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快请!快请进来!这孩子如今可是贵人,又刚立了大功,快请到园子里来坐!”
宝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又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庶子!如今竟成了世子!还奉旨陛见!他凭什么来玷污他的诗社?他的海棠?!
黛玉闻声,飘忽的目光瞬间聚焦,望向亭外小径的方向,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与……微不可察的紧张。宝钗也停下了与探春的交谈,目光微凝,整理了一下衣袖,姿态依旧端庄。
不多时,史铮的身影出现在花木扶疏的小径尽头。他换下了昭信校尉的官服,只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细布首裰,腰间束着寻常丝绦,唯一的亮色便是那枚悬在腰间的银鱼袋,在阳光下偶尔折射出内敛的光芒。他步履沉稳,身姿挺拔,独自一人步入亭中(随从陈猛按礼止步于园外等候)。与这雕梁画栋、脂粉堆砌的园子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气场。
“给姑奶奶、太太请安。”史铮行至亭前,拱手为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静无波,“史铮奉旨陛见,归途路过,听闻府上海棠初绽,诗社雅集,特来叨扰,瞻仰诸位才情。” 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宝玉,落在贾母慈祥的笑脸上。
“世子太客气了!快请坐!”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座,“你如今是贵客,又是咱们家的亲戚,能来这诗社,是给这新园子添彩呢!”
史铮谢过,在预留的空位坐下。
宝玉看着史铮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心头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他强压着怒气,挤出一丝假笑:“铮世兄来得正好!我们正要以海棠为题,即景吟咏。早闻世兄文采不凡?不如请先吟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话里话外,带着明显的挤兑。他笃定史铮一个舞刀弄枪、钻营算计的武夫庶子,能有什么诗才?定要让他当众出丑!
此言一出,亭内目光瞬间聚焦在史铮身上。贾母、王夫人等带着好奇,探春、惜春等带着审视,宝钗目光微凝,黛玉则微微攥紧了袖中的帕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湘云今日倒没过来。
史铮神色不变,仿佛没听出宝玉话中的挑衅。实则心中暗笑不己,本就来就是来装杯的,才刚来就有人送来了阶梯。他抬眼,目光落在亭外那几株在春风中微微摇曳、初绽娇红的海棠之上,仿佛被那抹鲜活的生命力所触动。他略作沉吟,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淀后的深情与雅致: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亭内先是一静。贾母、王夫人等人脸上露出赞赏的微笑。这两句诗,将东风中摇曳的海棠、月下朦胧的香雾,以及那份唯恐海棠如美人般睡去而点燃高烛守护的痴情,描绘得细腻入微,情韵悠长。虽无惊世之语,却深得咏物寄情之妙,格调清雅,与这初春园景、闺阁诗社的氛围无比契合。
宝玉脸上的假笑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失望?他本以为史铮会出丑,没想到对方竟吟出如此工稳雅致的诗句!虽非惊世骇俗,却也挑不出错处,甚至比他方才苦思的句子更显情致。这让他蓄势待发的挤兑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憋闷异常。
黛玉眼中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浅浅的笑意和欣赏。她看着史铮沉静的侧脸,没想到这杀伐决断之人,亦有如此细腻情怀。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如同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弦。
宝钗微微颔首,眼中也流露出赞许。这两句诗,分寸拿捏得极好,既显才情,又不锋芒毕露,更符合他初入这闺阁诗社的“客人”身份。比之宝玉那咄咄逼人的姿态,高明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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