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荣国府,省亲别院“大观园”。
彩绣辉煌,香屑铺地。太监宫女肃立如林,御林军甲胄森严。贾府上下,屏息垂首,恭候凤驾。
鼓乐声由远及近,庄严隆重。十六对太监提炉导引,销金提炉焚着御香,随后是冠袍带履的昭容、彩嫔。八抬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停驻,珠帘轻卷,身着妃嫔大妆的贾元春,在宫女搀扶下步下銮舆。
“臣贾赦(贾政)……率合族男丁,恭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臣妾贾史氏……率合族女眷,恭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山呼之声震耳欲聋。史铮立于史鼐身后,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雍容华贵的身影上。
贾元春。
史铮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快速地“扫描”着这位传奇的贵妃。她无疑是极美的,标准的鹅蛋脸,肌肤胜雪,但因久居深宫少见天日,透着一股近乎透明的苍白,像上好的薄胎瓷,易碎而珍贵。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描摹,柳叶眉,丹凤眼,鼻梁挺秀,唇色是宫妆特有的、略显刻板的嫣红。繁复沉重的凤冠珠翠压在她乌黑的云髻上,非但没显得俗气,反而衬出皇家独有的端凝气度。一身鹅黄缂丝凤袍,金线绣成的凤凰振翅欲飞,行走间环佩轻响,仪态万方。
但真正吸引史铮的,是那份气质。
那是一种被重重宫规和权力倾轧反复淬炼过的、矛盾混合的气质。她努力维持着皇家威仪,眉梢眼角却难掩深宫沉浮带来的疲惫,像一朵开到极致却即将被夜露打湿的牡丹。她的眼神清澈,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谨慎和一丝惘然,如同被困在金丝笼中的云雀,纵然羽衣华丽,仍向往着笼外的天空。这份被华服盛妆包裹的、带着脆弱感的尊贵,以及深宫生活赋予她的那种疏离与压抑,形成了一种独特而致命的吸引力,如同冰封的火山,静谧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能量。史铮不得不承认,抛开身份和立场,单从男性的审美本能出发,这位元妃娘娘,极具魅力,足以激起最强烈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自家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元春声音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皇家威仪,亲手扶起贾母,眼圈微红,“数年不见,老太太清健依旧,孙女心中甚慰。”
贾母早己是老泪纵横。一时间,园内尽是亲人重逢的唏嘘低泣。元春一一见过长辈,又拉着宝玉的手细细端详,泪光点点。
轮到史家这边,史鼐、史鼎领着史铮上前行礼。元春目光落在史铮身上,微微一凝。眼前这少年,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刀锋般的冷冽沉静,与记忆中模糊的侯府庶子形象截然不同。尤其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她这久居深宫的贵妃也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以及……一丝异样的被审视感。
“这位便是史家三公子?本宫在宫中,亦听闻三公子才具不凡,献盐利国,少年英杰。”元春唇角含笑,语气温和,带着上位者的赞许。
史铮躬身:“娘娘谬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史铮唯尽本分,不敢当英杰之名。” 姿态恭谨,不卑不亢。
元春含笑点头,正欲移步,史铮却微微抬首,目光坦然地迎向她,声音清朗,不高不低,恰好送入她耳中:“史铮尝闻娘娘于深宫,常念故园风物。小臣偶得一句拙诗,斗胆献于娘娘品鉴。” 他语速平缓,目光却带着一种首白的、近乎灼热的欣赏,扫过她端丽却隐含倦色的脸庞,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落的稀世珍宝,大胆而放肆。
“哦?”元春脚步一顿,被他那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心中生出几分被冒犯的羞恼,却也有一种奇异的、久违的被关注感。周遭众人也竖起了耳朵。
史铮薄唇微启,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诗……辞藻华美得惊心动魄!将贵妃的绝色容姿、尊贵气度,比拟为云霞、鲜花、仙山琼玉、月宫仙子……极尽赞美之能事!其意象之瑰丽,意境之缥缈,用词之精准,瞬间将在场所有颂圣之词碾为齑粉!
贾政捻须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精光爆射。宝玉更是听得痴了,喃喃道:“这诗……这诗……” 竟一时失语。
元春整个人都怔住了!深宫寂寥,她早己习惯了那些刻板空洞的奉承。可这西句诗,却像裹着蜜糖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处那份对青春、对自由、对极致美好的隐秘渴望!那“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绝世风华,那“会向瑶台月下逢”的飘渺仙姿……不正是她少女时代曾有过的绮梦?而这梦,早己被重重宫墙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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