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嘴上说着不管莲心的事，但内心是同情她的。
“主儿……”叶心见她久久不语，心里越发没底，“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事儿……咱们管不了？”
“管不了，不代表不能管。”
“这宫里，人人都是棋子，也人人都是执棋人。皇后娘娘想用莲心，换王钦这条忠犬，为二阿哥的将来铺路。她这步棋，走得不算错，只是……”
海兰顿了顿，
“只是她忘了，人心不是棋子，捏不住，是会反噬的。”
“前几日听闻，翊坤宫的份例减半，连带着底下的宫人，日子也不好过。阿箬和惢心，怕是没少出来想办法吧？”
叶心一愣，不明白主子怎么突然提起了翊坤宫，但还是老实回话：
“是，奴婢听敬事房的小太监说，翊坤宫的阿箬姑娘，前儿个还为了些炭火，跟内务府的人吵了一架。说是娴妃娘娘身子弱，怕寒气，可内务府的人也只敢按着规矩办事，闹得挺不愉快的。”
“阿箬……”
海兰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她那张嘴，倒是比刀子还快。仗着是娴妃的陪嫁，阿玛又在外面给高斌大人办事，素来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可不是么！”叶心立刻附和，“上回在御花园，她还讥讽咱们殿里份位低，连新贡的绸缎都分不着呢。要不是主儿您拦着，奴婢真想……”
“想什么？”海兰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跟她吵一架，然后被她主子记恨上？叶心，嘴皮子上的输赢，是这宫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重新坐回妆台前，打开一个精致的螺钿小匣，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那锦囊是淡紫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几丛兰草，雅致得很。
“主儿，这是？”
“前些日子仪贵人有孕，我寻思着送些贺礼。金银玉器太俗，补品又怕犯了忌讳。便想着，亲手做个香囊，装些安神助眠的香料，也算是一份心意。”海兰将那香囊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着，“只是这香料，还差一味。”
她吩咐叶心：“你去太医院，找相熟的太医，就说我近来夜里常被蚊虫惊扰，睡不安稳，想讨一些‘驱蚊草’的干叶子来，放在枕边。记住，要最不起眼的那种，别让人问起。”
叶心虽不解，但主子的吩咐，她向来是无条件遵从的。“是，奴婢这就去。”
待叶心走后，海兰将锦囊里的香料倒出大半，只留下一些安神的底子。又捻出一些晒干的绿色碎叶，混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香囊重新封好。
次日，海兰便带着这个“精心准备”的香囊，去了仪贵人所住的景阳宫。
“姐姐怎么来了？快请坐。”
“妹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快别多礼了。”海兰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与羡慕，“我听说妹妹有了身孕，真是为你高兴。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亲手做了个香囊，愿妹妹和腹中的小皇子，岁岁平安。”
她将那个淡紫色的香囊递了过去。
黄绮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姐姐费心了。”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香料，妹妹喜欢就好。”海兰柔声细语地解释道，“
里面都是些寻常安神的草药，我还特意加了些驱蚊的香草。这天儿渐渐热了，孕妇最是招蚊虫，挂在帐子里，也能睡个安稳觉。”
这番话说得体贴入微，黄绮莹心中感动不己。
“姐姐想得真周到，妹妹……妹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咱们姐妹，说这些就外道了。”海兰拍了拍她的手：
“太医不是说了吗？孕中宜多走动，对你和孩子都好。总闷在宫里也不行，明日午后，若是天气好，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如何？”
黄绮莹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咸福宫的路上，她瞧见了阿箬和惢心。
阿箬手里提着个食盒，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也敢给咱们主子脸色看！等主子出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惢心在一旁低声劝着：“好了，少说两句吧，仔细隔墙有耳。”
“我怕什么！”
海兰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走远，笑了笑。
翌日，海兰与仪贵人到与花园中散步。
“姐姐你看，那株姚黄开得真好。”
黄绮莹指着不远处一丛鹅黄色的牡丹很是喜欢。
“妹妹喜欢，改日向皇后娘娘讨一盆，养在你的景阳宫里就是了。”
她们沿着一条卵石小径慢慢走着，绕过一片太湖石假山，前方不远处就是澄瑞亭。
“怎么回事？”黄绮莹有些受惊，下意识地往海兰身边靠了靠。
“别怕，我们过去看看。”海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走近了才看清，被几个宫女围在中间的，正是皇后的贴身侍女莲心。而站在她面前，一脸刻薄，言语如刀的，不是娴妃的陪嫁丫鬟阿箬，又是谁？
只听阿箬拔高了声音，满脸讥讽地笑道：
“哟，这不是莲心姐姐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抹眼泪呢？哦——我想起来了，是快要当新嫁娘了，心里欢喜得紧吧？也是，王总管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能嫁给他做对食，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旁人想求还求不来！”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小宫女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莲心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你……”
阿箬还不知收敛：“如今莲心姐姐可与我们不同了，干什么都是有人心疼的。”
“都说太监会疼人，看莲心姐姐今日的打扮，的确是王公公会疼人了。穿衣打扮都不一样了。”
她凑近了低声笑道，“不过还有一件好处，姐姐嫁了王公公，便省了生儿育女的一桩苦处，也省下了为人母亲的烦心事。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莲心气得双唇发颤，雪白的面孔上只见一双充斥了血丝的眼睛黑红交间地瞪着阿箬，良久，她终于吐出一句：
“这福气这么好，我就祝愿你，也嫁一个公公对食，白头到老，死生不离。”
阿箬气得眼睛一瞪，很快忍住了笑道：
“我哪里能和姐姐比，不过是我们小主抬举，总要将我指婚给御前侍卫的。只好眼看着姐姐和王公公，无儿无女，相伴到老了。”
“说什么呢，我问你说什么呢.......”
一声尖锐的男音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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