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假的,如懿不相信,那个与她自幼相识、许诺她“你放心”的男人,会真的将她弃之于此。
是了,皇上一定是为了保护她。
等风头过去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查明真相,再风风光光地将她接出去。
一定是这样。
“惢心,别哭了。”她转过身来看着惢心
“我们进去看看。皇上……他只是让我们暂时避一避,不会让我们在这里待太久的。”
惢心含泪点头,主子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两人连连咳嗽。
屋里陈设简单到简陋,积满灰尘。
这就是她们往后的居所。
如懿的眼眶还是红了,她这一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墙角那个一尺见方的小窗传来“哐当”一声响,一碗饭和一个破了口的菜碟被塞了进来。
惢心连忙跑过去,端了回来。
“主子……”惢心看着这饭菜,眼泪又掉了下来,“这……这怎么吃啊?”
如懿只看了一眼,便胃里翻腾,别开了头。“不吃,倒了。”
“可是主子,不吃东西怎么行?您的身子会熬不住的!”惢心急道,
“奴婢的伤不打紧,可您不能饿着啊!您等着,皇上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可咱们也得撑到那个时候啊!”
如懿闭上眼,不再说话。
惢心见劝不动,只能将饭菜放在桌上,自己忍着恶心,将那些饭菜吃下去。
她知道,她必须活下去,她要是倒了,谁来照顾她家主子?
夜,彻底深了。
冷宫之外,高墙之下。
是海兰。
她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那扇紧锁的大门。
“主儿,夜深了,风大,咱们回去吧。”叶心小声劝道,
“您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这地方……晦气。”
海兰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前世,如懿也是这样被关了进去。
那时候的她,心如刀绞,日日夜夜跪在养心殿外,不吃不喝,求皇上开恩。
后来为了救她出来,她不惜给自己下毒,设下芦花局害死了二阿哥,在有孕之身时,强行服用朱砂,拿自己和永琪的性命去赌一个真相大白。
她付出了那么多,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如懿一句轻飘飘的“海兰,让你受委屈了”,换来了她日后对自己和永琪的种种猜忌与疏远。
海兰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姐姐,你看,这一世,我又来看你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我,你要怎么出来呢。
姐姐,这冷宫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可要,好好地熬。
“主儿?”叶心见她半晌不语,又轻唤了一声。
海兰这才从沉思中惊醒,
“嗯,是有些冷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声音轻得像风,“走吧,去慎刑司。”
叶心一愣:“去……去慎刑司?”
“去看看阿箬。”海兰的脚步没有停顿,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伺候了娴……乌拉那拉氏一场。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总该去瞧瞧。也顺便……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心不敢多问,连忙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慎刑司里,阿箬被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中。
她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发抖。
“哎呦,海贵人您怎么来了?”
牢头一脸谄笑。
“叶心...”
海兰给了叶心一个眼神。
叶心立马明白拿出了些散碎银子。
“这是给您喝茶的,我们主儿,有话要问阿箬,请您行个方便。”
“哎哟,小主破费了,不过您的快点,这阿箬是皇上让关起来的,我们得好生看着。”
“知道了。”
海兰淡淡的回了一句。
牢头拿了银子就快步出去了。
阿箬一看是海兰,闭了闭眼
“你来做什么,来替乌拉那拉氏问话吗?”
“我替她问话?”
“不是吗?您不是在长春宫为她哭得梨花带雨,求皇上开恩吗?怎么,这会儿来逼供?”
海兰走近了些。
“哭了,自然是要哭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总要做足了场面给众人看,尤其是给皇上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这么些时日了,从玫贵人到仪贵人,你跟在她身边,难道就没看出来,我与她,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阿箬脸上的讥笑僵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阿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我的意思就是,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乌拉那拉氏,而是为了给你指一条生路。”
海兰的语气依旧温和。
“生路?”阿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揭发了她,帮皇上揪出了谋害皇嗣的毒妇,皇上会赏我的!我用得着你来指路?”
“赏你?”海兰终于轻笑出声。
“赏你什么?一个贵人?一个常在?阿箬,你跟了乌拉那拉氏这么久,怎么连紫禁城里最基本的规矩都没学会?”
她走近一步,目光如炬,首首刺入阿箬的眼底:
“皇上最重什么?是脸面。最恨什么?是背主求荣的奴才。你以为你是在为皇上分忧?你让皇家的颜面,成了六宫的笑柄。你觉得,他会真心实意地去抬举一个让他丢了脸,又随时可能背叛下一个主子的奴才吗?”
阿箬的脸色,白了下去。
这些话,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被那一步登天的幻想给死死压住了。
如今被海兰血淋淋地揭开,她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皇上……皇上答应过,会保我周全的!”她嘴硬道。
“是,他会保你周全。”
海兰点了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他会把你关在这慎刑司里,让你活着,这就是‘周全’。可你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吗?等这阵风头过去,你猜猜你的下场是什么?”
海-兰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是‘暴毙’?还是‘染了恶疾’?或者,更干脆一点,哪天夜里,一条白绫,一碗毒酒,送你安安静静地上路。说不定还会想出更毒的方法羞辱你。”
“不,不会的……”阿箬的声音己经开始发抖。
“不会?”海兰反问,“那你告诉我,你那只妆台,夹层里的朱砂,是谁放的?”
她猛地看向海兰,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海兰打断了她,
“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东西不是你的,也不是乌拉那拉氏的。你只是被人当了一把最好用的刀,捅向了她。如今刀用完了,你觉得,握着刀柄的那个人,会留下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刀鞘吗?”
海兰的话,彻底击溃了阿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我该怎么办……”阿箬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海贵人,不……海主儿,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想活命,就听我的。”
海兰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从现在起,谁来问话,你都只有一句话:一切都是乌拉那拉氏指使的,你只是奉命行事,因为惧怕她的淫威,不得不从。至于那包朱砂,你一口咬定,就是她让你藏的,绝不改口。”
阿箬一愣:“可是……这样一来,她的罪名就更坐实了,我……”
“她的罪名坐实了,你才有活路。”海兰冷冷道,
“你现在是人证,只要她还被钉在罪人的位置上,皇上为了彰显自己的‘英明’,就不会轻易让你死。你得活着,活到……我需要你开口的那一天。”
“那一天?”
“对,那一天。”
“到了那一天,我会让你把今天没说完的话,原原本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会让你亲手指认,到底是谁,把那包朱砂塞到了你手里。”
“那,我有什么好处,我本就要咬死不认,也不会改口。”
“很简单,荣华富贵。”
阿箬忽然笑了起来;
“你就是个贵人,保我荣华富贵?”
“我如今是贵人,自然保不了你封妃做主位。可是阿箬,你不想先活下去?”
“我……”阿箬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海兰的语气依旧不急不:
“你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可你脚下踩的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是谋害皇嗣的滔天大罪。这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诛九族”阿箬浑身一颤。
海兰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当然,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大可以想一想,皇上和乌拉那拉氏是青梅竹马,那是从潜邸一路走过来的情分。你以为那点情分,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今天皇上能因为震怒和颜面,将她打入冷宫。改日,就能因为旧情,愧疚,把她风风光光地接出来。到那个时候,她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而你呢?”
海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阿箬的额头。
“你,一个出卖旧主、满口谎言的奴才。你猜,皇上是会为了你这么个东西,去得罪一个失而复得的宠妃,还是会把你扔出去,让她消气,顺便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公允’?”
阿箬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冰冷的稻草上。
“可……可我凭什么信你?万一到了那一天,你不管我了呢?”
“你没有别的选择。”海兰淡淡道,
“信我,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信我,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看是谁先容不下你。是恨你入骨的玫贵人,是觉得你碍眼的高贵妃,还是那个……把你当刀使,现在正愁没机会处理掉你的幕后主使?”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即便将来乌拉那拉氏真的出了冷宫,要揭发你,有我周旋,也能保住你的性命。一条命,换你一句真话,这笔买卖,你不亏。”
阿箬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过了良久,阿箬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奴婢……奴婢全听主儿的吩咐。”
海兰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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