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冰坨子那股子苦涩霉烂味儿还在喉咙里糊着,苏衔月缩在窝棚最黑的那个角落,背靠着冰得渗人的泥墙。右胳膊搭在蜷起的膝盖上,袖子捋到了肘弯,露出底下那片妖异的冰火蛛网——幽蓝的脉络里嵌着暗红的血丝,像冻僵的毒蛇盘在烧红的铁条上。冻疮裂开的左肩一动就“滋”地冒黄水,混着脓血的腥气,熏得她自己都皱眉。
她盯着胳膊上那些搏动的脉络,指尖无意识地在冻硬的泥地上抠着。库房那根凭空扎穿黄三手腕的冰棱子……还有那股子沉得要压断她脊梁骨的寒气……
“同源的气……” 她喉咙里滚出几个沙哑的气音,脑子里翻腾着荒原那个醉醺醺的老执事吐着酒沫子的脸,“……得用伤里带的‘气’去糊弄……天道老爷烙的印子……”
糊弄天道?
这念头疯得她自己都打了个寒噤。
手却比脑子快,哆嗦着伸进怀里那个破得掉渣的杂役储物袋。袋底除了几块碎灵石,就剩一坨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硬得像块黑砖头的东西。她一层层剥开那浸透了汗渍和血污的油纸,露出里面几片颜色发黄发脆、边缘卷曲焦黑的……玉简碎片。
是孤峰寒潭底下,那具被玄冰封着的无名骸骨手里死死攥着的东西。当时逃得急,她只来得及掰下这几片塞怀里。
指尖碰到冰凉的碎玉片,一股子极其隐晦、带着岁月尘埃和寒潭死寂的气息顺着指头往上爬。她拈起其中一片最大的,对着窝棚破顶棚漏下来的那缕惨淡天光,眯着眼使劲瞧。
玉片上刻痕细如发丝,早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她看得眼珠子发酸,只勉强认出几个断续的、像是药名的古篆:“蚀……骨”、“烬……余”、“冰……髓”……还有几个更古怪的符文,歪歪扭扭,看着像鬼画符。
“蚀骨草……烬余藤……” 她喃喃着,指尖划过那几个冰冷的字痕。这名字听着就邪性。荒原上倒是有种叫“蚀骨花”的毒玩意儿,根茎流出的汁液沾上皮肉就烂骨头。
等等!
她眼皮猛地一跳!指尖死死钉在“冰髓”后面那个模糊的符文上——那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她胳膊上冰火脉络里那些暗红色纹路的简化版!
脑子里“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缝!那醉鬼老执事的话又响起来:“……糊弄它!伤你的人…或者伤里带的‘气’……”
伤里带的“气”?
谢照临胸口那道被金线啃噬的伤口里,除了他自己的仙元死气,还有什么“气”?那些冰蓝色的血……那些冻碎他经脉的寒毒……不正是当年围杀他的人留下的“东西”吗?!
她猛地扭头,看向烂草堆上那无声无息的人形“包袱”。破麻袋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他心口那片被厚厚冰蓝血痂覆盖的狰狞。血痂底下,那些暗金色的道则痕迹,此刻正极其微弱地……扭动着,像沉睡的毒蛇。
一个冰冷又疯狂的念头,毒藤似的缠上来:当年那些围杀他的人留在伤里的“气”,和他现在伤里肆虐的“气”……算不算……同源?!
她哆嗦着,指尖又捻起另一片更小的碎玉。这片更糟,边缘焦黑,像是被雷劈过。对着光,只能勉强看到几行断断续续、更小的注解,刻痕细得几乎消失:
“……道则反噬……非药石可逆……”
“……唯引……同源煞气……入炉鼎……”
“……以毒攻毒……九死……引火……”
炉鼎?引火?
苏衔月捏着碎玉片的指尖猛地一紧!冰凉的玉片硌得生疼。引什么火?九死又是什么意思?炉鼎……是指承载“同源煞气”的……容器?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钉在自己那只妖异狰狞的右臂上。
幽蓝与暗红交织的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里面塞满了什么?寒潭沉积万载的死寂?孤峰玄冰崩碎的酷寒?还有……谢照临仙躯破碎时逸散出的……属于弑神者的……寂灭煞气?!
这玩意儿……能当“同源煞气”使?能塞进……“炉鼎”?!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冻得她牙齿“咯咯”轻响。右臂的冰火邪气像是感应到她翻腾的念头,猛地一窜!冰寒刺骨,掌心那块皮肉却烫得像要爆开!
她慌忙把那几片烫手似的碎玉胡乱裹回油纸,塞进怀里最深处。冰凉的玉片贴着心口,那股子寒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烂草堆上,谢照临枯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枯枝般的左手从破麻袋里滑落出来一点,搭在冰冷的烂草上。焦黑干裂的指尖,正对着苏衔月藏匿碎玉的胸口方向。
窝棚外,风卷着枯叶刮过泥地,“沙沙”作响。远处杂役院的方向,隐隐传来黄三杀猪般的哭嚎和杂役们压低的议论,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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