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桂枝

太阳刚爬上院墙头，王桂枝就支着拐杖倚在土墙边，眯着眼看二儿子李强往拖拉机车厢里装玉米。

"二小子，"她开口，"等会儿把玉米送粮站，记得问问今年收购价有没有涨。"

李强头也不抬："知道啦妈。"

王桂枝攥紧拐杖，指甲几乎要戳进木头里。十年了，这话她说了多少遍？这十年来，她像个陀螺，围着五个儿子媳妇、三个女儿女婿转个不停。操持着十二口人的饭食，照看三个孙辈，还得插空去地里拾把草。

"桂枝，快来搭把手，小虎又把羊放院子里了！"西屋传来大儿媳妇赵秀云的喊声。

王桂枝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走，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再睁眼，她就站在自家屋后的老槐树下。

春日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树下的石磨完好如新。王桂枝愣住了——这不是西十年前吗？她二十出头，新婚没多久，丈夫还在世。

"桂枝！洗衣服的皂角没了，去后山砍点皂角刺来！"婆婆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来了！"她脱口而出，声音稚嫩。

丈夫李大河挑着水桶从外面回来，脸上满是汗："娘让我问你，晚上做什么饭？大弟妹生了丫头，她家娃小，得给炖点补的。"

王桂枝盯着他的后背，突然眼眶发热。前世的今天，李大河出门采药，再也没回来。婆婆摔坏了腿，她接手了家里大小事情；五个儿子的婚事，都是她操持的嫁妆；小女儿为供大哥娶媳妇，辍学去当了学徒......她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到老还要被儿媳妇埋怨太偏心。

"我不去了！"王桂枝突然甩开手里的木盆，惊得李大河差点打翻水桶，"我嫁过来三年，天天不是熬药就是洗衣做饭，我累了！"

李大河惊得说不出话："桂枝，你今天怎么...我娘还......"

"你娘让你问晚上吃什么？"王桂枝冷笑，"我告诉你，今天我不伺候了！我要去镇上看集，我要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我要......"她不知道还要什么，只知道这一次，她不愿意再为别人活了。

"桂枝！"李大河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媳妇不伺候婆婆的道理！"

王桂枝绕开他往外走："我今天就要做一回我自己！李大河，我告诉你，我不是谁的附属品！"她边走边扯下头上的蓝布头巾，扔在地上。

赵秀云从屋里探出头来："哟，大嫂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是嫌家里委屈你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二弟妹，"王桂枝转过身，首视着这个日后会为难她的女人，"少在这挑拨离间，我自己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

话一说完，她就乐颠颠地朝着村口走去。李大河紧赶了几步，嘴巴张得老大，像是有啥话要说，可一瞧见妻子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又把嘴巴紧紧闭上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群小娃娃正嘻嘻哈哈地玩耍呢。王桂枝稳稳地站定，然后闭上眼睛，美滋滋地感受着那迎面吹来的小风。这一回，她可得为自己好好活一回，就算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就算以后没了子女孝顺，她也绝不再当那让人随意摆弄的“好婆婆"了。

阳光穿过树叶撒在她身上，温暖而光明，仿佛告诉她：重生一世，终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