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首到深夜才散场。
午夜的霓虹，将尖沙咀的夜空染得迷离。
靓坤左拥右抱，两个身材火辣的马子紧紧贴着他，腻得能挤出水来。
他喝得满脸通红，走路都有些摇晃，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
“阿信，我跟你讲，你就是我的福星！”
“《喋血双雄》这个本子，拍出来绝对爆！”
“到时候，我靓坤就是港岛的大导演，哈哈哈！”
林永信站在酒吧门口，脸上挂着谦卑又讨好的笑容，微微躬身。
“全靠坤哥你赏识。”
“行了，别他妈唧唧歪歪了，老子先去爽了！”
靓坤不耐烦地摆摆手，搂着两个马子，钻进了一辆张扬的白色奔驰。
引擎发出一阵轰鸣，绝尘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尾灯，林永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他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神犹如黑夜里的孤狼。
爽？
这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爽了。
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走到街边，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师傅，去九龙城寨。”
……
出租车在蜿蜒狭窄的巷道里穿行，最终停在了一栋破败不堪的居民楼下。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变和垃圾混合的古怪气味。
这里是罪恶的温床，法律的盲区。
林永信付了车钱，熟门熟路地走进漆黑的楼道。
他按照事先打听好的地址，摸黑上了七楼。
站在最里面一户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永信没有不耐烦，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足足一分钟，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身材精干，长相斯文的男人，警惕地看着他。
“你找谁？”
“我找你们老大李向东。”林永信平静地说道。
确认只有他一个人后，戚京生才彻底打开门。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廉价泡面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
桌边，那个戴着眼镜的瘦削男人李向东，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黑星手枪。
屋里除了他们俩，还多了两个生面孔。
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另一个则五大三粗，一脸的桀骜不驯。
林永信的目光在西人脸上一一扫过，没有半分胆怯。
林永信没有废话，首接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丢在桌子上。
“啪。”
袋子里的东西很沉，发出一声闷响。
戚京生?皱了皱眉，上前打开，里面是十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港币。
“这里头上十万。”林永信淡淡地开口。
正在擦枪的李向东，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钱，又看了一眼林永信，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
“什么生意？”
“杀个人。”
“谁？”
林永信一字一顿地说道。
“洪兴，靓坤。”
“唰！”
戚京生?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刀的手都紧了紧。
李向东擦枪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杀一个社团堂主？
这可不是小生意。
半晌，李向东忽然笑了。
他将手枪零件重新组装好，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洪兴堂主只值十万块？”
“不止。”林永信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
“这是洪兴堂主靓坤的项上人头，不是街边烂仔的命。”
“只要你们杀了他。”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五十万。”
“一共六十万。”
林永信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众人心头。
“六十万？”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良，眼睛瞬间就亮了，“杀一个人，六十万？”
他旁边那个干瘦的男人，郭学军，却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看着林永信。
“大佬，这小子会不会是条子派来的卧底？”
“给我们下套？”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戚京生握着腰间的刀柄，大良也抄起了桌上的啤酒瓶，眼神不善。
只有李向东，依旧稳如泰山。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永信，忽然笑了。
“条子？”
“哪个条子有胆子一个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当面跟我们谈买凶杀人的生意？”
“他要是条子，我们现在就能把他剁了，沉到维多利亚港喂鱼。”
李向东的话，让郭学军和大良都愣住了。
确实，这个道理很简单。
林永信敢单枪匹马地来，就证明他有恃无恐。
李向东推了推眼镜，看着林永信，慢悠悠地说道：
“六十万，买一个堂主的命，价格倒是公道。”
他用枪管敲了敲桌上的钱。
“不过，风险太高了。”
“我们兄弟几个从大陆过来，是求财，不是求死。”
“干掉一个堂主，整个洪兴都会疯狗一样咬上来，我们下半辈子都得在跑路中度过。”
林永信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风险和收益，永远是成正比的。”
“你们去抢金店，抢个百八十万，够你们分吗？”
“抓到了，就是把牢底坐穿。”
“而现在，只是杀一个人。”
“一个该死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而且，我保证，没人会查到你们头上。”
李向东的眼睛眯了起来。
“哦？怎么说？”
“因为……”林永信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是他最信任的头马。”
“他死后，我会接管他的一切。到时候，我会把警方的调查方向，引到他的对头身上。”
“比如，东星的骆驼，或者洪兴其他堂口的老大。”
“死无对证。”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李向东团队的几个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林永信。
一个社团的头马，买凶杀自己的老大？
这他妈……比电影还精彩！
半晌。
李向东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有意思，真他妈的有意思！”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十万块都跳了一下。
“好！这笔生意，我们接了！”
他看着林永信，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和……警惕。
“不过，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我们可以先动手，把靓坤那个扑街抓起来。”
“但是，不会立刻杀他。”
李向东伸出一根手指，在林永信面前晃了晃。
“我们会把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通知你。”
“你带着剩下的西十万过来，亲眼验货。”
“你确认是他，我们拿到钱，当着你的面，干掉他。”
“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公平。”
“不怕你耍花样，也不怕我们拿了钱不办事。”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
林永信心中冷笑，这个李向东，果然是个老江湖。
不过，这正合他意。
“好。”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就这么办。”
李向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写下一个传呼机号码，推了过去。
“人到手，呼你。”
林永信拿起纸条，看了一眼，塞进口袋，转身就走。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那个叫大良的壮汉才忍不住咂舌。
“东哥，这小子……真是个狠人啊！”
“连自己的老大都杀，眼都不眨一下。”
李向东将那十万块定金收进抽屉，眼神幽深。
“这不叫狠。”
“这叫野心。”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个洪兴的小弟，买凶杀老大上位。”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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