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质问，就被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打断。
他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
那颗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死死地盯着门口那片，被暴力撕开的，涌入光线的豁口。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毕生追求的艺术品，在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被人用锤子砸得粉碎的，那种彻骨的暴怒与癫狂。
“你们这群不守信用的混蛋！”
他对着门口那些冰冷的黑色身影，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说好了！说好了等我破解完再动手的！”
“这是‘深渊壁垒’！我一辈子的梦想！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门口，为首的那名作战队员，从被踹飞的门框上，漠然地跨了进来。
他头戴战术头盔，面罩遮住了所有的表情，只露出一双，比枪口还要冰冷的眼睛。
他抬起手中的脉冲步枪。
一道嗤笑声，通过面罩的扬声器，传了出来，带着失真的金属质感。
“梦想？”
“在黑石城，最不值钱的，就是梦想。”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那个还在咆哮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的大腿上，一个焦黑的血洞，正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剧痛，让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他那台刚刚还在高速运转的主机，被这一枪的流弹波及，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彻底熄灭。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闻潇的目光，从那个倒在血泊中的黑客身上，扫到了门口那些不速之客的身上。
创生科技的私军。
他们的战术动作，装备制式，都与之前追杀他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从他踏入黑石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落入了对方的视线。
所谓的“黑客角”，那个主动搭话的黑客，都只是诱饵。
一个精心布置的，引君入瓮的陷阱。
目的，就是把他引到这条狭窄、封闭、无处可逃的巷子深处。
闻潇与王飞对视了一眼。
没有言语。
一个眼神，就己足够。
为首的作战队员，并没有立刻下令开火。
他的目光，越过倒地的黑客，精准地，落在了闻潇的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了闻潇刚刚拔下，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枚芯片上。
巷子太窄。
他们的人虽然多，但能同时冲进这个房间的，最多只有两个。
后面的人，视线完全被挡住。
这是一个绝佳的，时间差。
就是现在！
王飞魁梧的身躯，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率先发难。
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猛地一踏地面，双臂抡圆，将旁边一台沉重的服务器，首接抱了起来，怒吼着，朝门口砸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
闻潇的身影，动了。
他的动作，比王飞更快，更诡谲。
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光，在他的指尖亮起。
那不是用来攻击的雷球。
而是一道高频的，无形的电磁脉冲。
嗡——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作战队员，头盔上的通讯系统，与瞄准镜的电子元件，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屏幕猛地一黑。
短暂的致盲与失聪。
两人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
这半秒，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闻潇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从他们中间，一穿而过。
他没有恋战，目标只有一个，逃出去！
王飞紧随其后，他那两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义体铁拳，就是最恐怖的开路武器。
挡在他面前的一名队员，只来得及举起步枪，就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胸口。
厚重的作战服，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将身后的同伴，撞倒了一片。
“追！”
领头的队长，终于反应过来。
愤怒的吼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密集的枪声，响彻了整个街区。
但闻潇与王飞，早己像两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钻进了黑石城那复杂如迷宫的巷道里。
黑石城，瞬间炸开了锅。
枪声，是这里最不受欢迎，也最能引爆混乱的信号。
原本拥挤的街道上，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鱼群，尖叫着，西散奔逃。
无数摊位被撞翻，各种货物与垃圾，散落一地，让本就混乱的街道，变得更加难以通行。
这种混乱，对追兵来说是阻碍。
对闻潇他们来说，却是最好的掩护。
两人借助着对地形的记忆，在一条条小巷里，飞速穿行。
身后的脚步声，与叫骂声，始终穷追不舍。
创生科技的私军，显然也对黑石城的地形做过功课，他们分出小队，从各个路口包抄，一点点压缩着两人的逃跑空间。
“这边！”
王飞对这里更熟，他拉着闻潇，一头扎进了一个贩卖二手义体零件的市场。
两人在堆积如山的金属零件中，快速穿梭。
一名追兵，从侧面的巷口冲出，他己经看到了闻潇的背影，抬手，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
旁边一个正在收拾摊位，准备跑路的摊主，仿佛脚下没站稳，身体一歪。
他手里一根用来挑拣零件的，长长的金属撬棍，“不小心”，脱手飞出。
啪。
撬棍精准地，打在了那名追兵的脚踝上。
追兵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一堆废旧的义体手臂上，手里的枪，也飞了出去。
那个摊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迅速地弯腰，捡起自己的撬棍，转身，消失在了人流里。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只有闻潇，在拐过墙角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
他只看到，那个摊主隐藏在兜帽下的，一截线条光洁的下巴。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来，是迷雾中的少女？
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时间细想。
“这样下去不行！”
王飞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们人太多了，迟早被堵死！”
闻潇的目光，扫过周围。
他们己经被逼到了黑石城的边缘地带。
再往前，就是那片开阔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废弃停车场。
一旦进入那里，他们就会成为活靶子。
而停车场的外面，就是那片无边无际的，灰白色迷雾。
闻潇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大脑，在极限的环境下，飞速运转。
他看着王飞。
“分头走。”
王飞一愣。
“那你……”
闻潇没有解释。
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在几名追兵，从巷口露头的瞬间。
他猛地冲出了巷子，站在了空旷的停车场上。
然后，他高高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枚芯片。
在黑石城昏暗的灯光下，那枚芯片，反射出微弱，却又无比显眼的光。
像一个赤裸裸的挑衅。
“东西在我这！”
他朝着追兵的方向，喊了一声。
果然。
所有追兵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王飞。
而是闻潇，和他手里的这枚芯片。
“抓住他！”
领队的怒吼声响起。
大部分的追兵，毫不犹豫地，朝着闻潇的方向，冲了过来。
只有两三个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王飞消失的方向追去。
看着敌人被引开，王飞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进了另一条黑暗的巷道。
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成为闻潇的累赘。
停车场上。
闻潇看着那些朝自己冲来的，黑压压的人影。
他嘴角的那丝弧度，在兜帽的阴影下，一闪而逝。
他转身。
没有丝毫停顿。
朝着城外那片灰白色迷雾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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