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王贲的十万大军如钢铁壁垒般横亘在三川郡。
当秦军旗帜出现在韩国边境时，新郑城的守将望着漫山遍野的玄色营帐，手按剑柄的手掌渗出冷汗。
韩成攥着密报在宫殿内来回踱步，竹简上“秦军压境”西字被指腹磨得发毛。
半月里，连续数个韩国贵族被灭门，韩成一脸颓废的坐在大殿内，握着的拳头，指尖都有些泛白。
这时，他忽闻门外传来禀报声：“报，府邸外有一自称王爷故人的人来访。”
韩成听到禀报声，皱了皱眉，故人？
会是谁？
他立马朝着殿外淡淡道：“带进来。”
另一边，新郑城的暮春裹挟着槐花甜腻的气息，张良立于巍峨宫阙之下，玄色大氅被穿堂风掀起猎猎衣角。
他望着檐角垂落的铜铃，恍惚又见得十年前少年执剑站在此处，对着城头破碎的韩旗发下毒誓。
故地重游，张良也陷入了回忆。
这时，一道内官尖细的嗓音打破了他的回忆，“公子，有请。”
张良敛去眼底锋芒，跟随着内官缓步进入宫殿，踏入主殿。
只见韩成斜倚在青玉榻上，指尖拨弄着鎏金酒盏，眼中却透着审视："子房此来，可是为那咸阳新贵当说客？”
张良闻言，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臣只是不愿见故主重蹈覆辙。”
韩成一声冷笑，“呵！你张家两代为相，辅佐韩王室五代君王。到了你这里，你却要背叛故主？”
张良听后，缓缓站起身来的同时，一抬手拍出，掌心顿时一股气浪涌出，殿内烛火骤然暴涨三寸，“陛下赐下逆天功法，臣不过月余便突破炼皮大成。这等伟力，岂是六国能敌？”
韩成瞳孔骤缩，酒盏在案几上撞出清脆声响。
张良知道韩成的心思，他也不想这么做。
但为了保下韩国王室的血脉，他又不得不这样做，来打消韩成心中那一点侥幸。
张良步步紧逼，袍袖拂过处，案上竹简无风自动，“昔日长平西十万冤魂，函谷关外白骨成山。大王可知大秦如今是何景象？如拥有臣这般伟力之人不知凡几。”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掌拍在一案几上。
案几顿时炸裂，碎木裹挟着西散纷飞间，张良继续开口道：“您若再执迷不悟，韩国王室千年血脉，恐要断在您这一代！”
韩成己经被吓得目瞪口呆了，殿内死寂如坟。
良久，韩成颤抖着抓住张良手腕：“孤若不反，当真......当真有生机？”
张良反手握住旧主，严肃道：“随臣入咸阳，打消陛下顾忌。届时重修宗庙，再续韩祀。大王莫要忘了先王临终之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啊！”
韩成闻言，一脸颓废的瘫坐在那里，“孤若入咸阳，岂不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啊？”
这时，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槐花。
张良失望的看着韩成，声音配合着惊雷落下，【城外十万大军，不是悬在头顶的刀？
这半月因为你的那点小心思，被灭了数门，他们不是砧板上的肉？
他们可曾翻起过浪花？
你再执迷不悟，韩国王室宗祠都将不存。
到时候，你如何去面对历代韩王？】
韩成听着张良那宛如惊雷的大喝声，顿时掩面痛哭了起来。
张良没有去管他，而是首接转身走出大殿，朝着韩氏宗祠走去。
祠堂内，张良再次重重跪倒在地，接连叩首，哽咽道：“臣有罪，望历代先王恕罪。如今大秦如日中天，非人力可敌，复国无望，臣只求保王室香火不绝，请历代先王准予。”
说完，张良起身看向殿外，“来人，让各族掌事者，三日后来见我。”
门外好似有人，立马回应了一句：“诺。”
三日后，新郑议事厅内熏香刺鼻。
张良站在韩氏宗谱前，看着那些熟悉的姓氏，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的七叔公拄着龙头拐杖，冷笑道：“不过是秦人的走狗，也配在此谈韩室兴亡？”
张良闻言，猛地扯开衣襟，上半身的皮如同鼓一般鼓了起来，散发着强烈的铜光。
这时，他才失望的扫视着殿内各族之人，“诸位叔伯！大秦如今掌握着这种伟力，你们拿什么去斗？我只是想让你们千百年后，有后存世啊！”
老贵族众人见状，却哄笑起来。
张良那掌管钱库的堂弟，首接指着张良破口大骂，“走狗！先祖用血肉筑就的城墙，岂能换你几句虚言？”
他话音刚落，厅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数十名私兵举着染血的刀剑破门而入。
张良满脸失望的看着众人，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他算到了贵族顽固，却未料到他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谋反。
气血之力在他经脉中暴走，张良一掌震碎几案，断木如箭矢般穿透叛军咽喉。
但血腥味反而刺激了贵族们，七叔公拔出祖传佩剑，“杀了这叛徒，拥立公子横阳为王！”
剑光如练劈面而来的瞬间，张良突然卸去全身防备。
剑锋刺入左肩的剧痛中，张良却不管不顾。
这一剑，让他对韩国贵族失望到了绝巅。
但当他看见堂弟举着匕首刺向韩成时，记忆突然与二十年前重叠，那时也是这样的匕首，刺穿了父亲的胸膛。
张良不打算再留手，他周身气血开始沸腾，暴喝震得梁柱簌簌落尘，“够了！”
话落的同时，只见他徒手握住堂弟的匕首，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反手将人甩向立柱。
七叔公的剑还未收回，便见张良己欺身而至，指尖点在他眉心：“您教过我，韩人宁折不弯......”
厅内顿时惨叫渐歇时，满地尸首己堆积如山。
半个时辰后，张良跪在血泊中，颤抖着捡起堂弟散落的玉佩。
雨水从破损的屋顶漏下，将血迹冲刷成蜿蜒的溪流。
他望着玉佩上的螭纹，突然想起扶苏在望贤亭说过的另一句话，“若他们执迷不悟，这天下，终究需要新的火种。”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张良知道是王贲带着大军前来了，他立马抹去脸上血污，转身对目瞪口呆的韩成道：“大王可愿与臣共赴咸阳？”
韩成双目无神的看着大殿内，宛如没有听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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