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雪魄城,望念阁暖阁。
气氛凝重如铅灌顶。
窗外的飞雪似乎都带着绝望的寒意。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冷。
小云曦躺在巨大的暖玉摇篮里,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急促。
往日里灵动的乌黑大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不安的阴影。
映微眼眶红肿地守在一旁,用沾了雪水的丝帕不断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泪水无声滑落。
云景澄如同困兽般在暖阁内踱步。
他素来沉静的高雅气度此刻荡然无存,玄色锦袍下紧绷的身躯压抑着滔天的恐慌与暴怒!
脚下昂贵的雪貂绒毯被他沉重的步伐踩踏得凌乱不堪。
桌上堆满了各路名医开具的药方、用过的珍贵药材残渣,如同一座座无用的坟冢,嘲笑着他的无能!
南宫明玥和雪琉璃并肩站在一旁,脸上同样布满忧色。
南宫明玥华丽的宫装下摆沾着匆忙赶路带来的雪水泥渍;
雪琉璃一身利落的银狐裘,此刻也失了往日的清冷从容,冰魄般的眼眸紧锁着病榻上的孩子,紧握的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们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资源和关系,
西都城乃至周边州郡的名医圣手几乎被请了个遍,药石如流水般送入望念阁,
可云曦的高热如同跗骨之蛆,丝毫不见减退,反而愈发凶猛!孩子的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
暖阁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寒气。
南宫明玥搀扶着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却眼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御医官袍,身上带着浓重的药草气息和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正是南宫明玥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以公主之尊跪请,才从深宫别苑里请出的西夜太医院前任院判——秦老御医!
“秦老!快!快看看曦儿!”
云景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个箭步冲上前,声音嘶哑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与哀求。
秦老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
他步履蹒跚,却异常沉稳地走到摇篮边。
浑浊而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扫过云曦通红的脸色、微弱的呼吸、干裂的唇舌。
他伸出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搭上云曦细弱的手腕,闭上眼,凝神静气。
时间仿佛凝固。
暖阁内只剩下云曦痛苦的微弱呼吸声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秦老那张沟壑纵横、毫无表情的脸。
良久。
秦老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此症…极为凶险古怪!”
秦老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非寻常风寒湿热,亦非脏腑实火。”
“乃…先天元魂受惊,后天又染奇寒戾气,内外交迫,魂魄不稳,形神欲离!”
“寻常药物…只能吊命,无法治本!再拖下去…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魂飞魄散”西个字如同惊雷,瞬间炸得云景澄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
映微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悲鸣,在摇篮旁!
雪琉璃脸色煞白,冰魄双眸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恐惧!
南宫明玥死死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秦老的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众人,最终落在云景澄身上,缓缓道:
“唯有一法…或可一试。”
“需以至亲父母心头精血为引,引其精魄归位。”
“再辅以千年天山雪莲子七颗,熬炼成汤,以汤浴浸泡患儿全身,每日一次,连用七日。
借助雪莲纯净至寒之气,涤荡其体内盘踞之寒戾,固本培元,引血归魂!”
父母心头精血!千年天山雪莲子! 这药引和治疗之法,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天山雪莲子虽珍贵至极,但以西夜皇室底蕴,并非难寻。
难的是…父母心头精血!
南宫明玥猛地抬头!
她看向云景澄,后者眼中瞬间燃起不顾一切的决绝!取他的血,便是要他剜心剔骨,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可是…苏落念!
南宫明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浑身发冷!她知道,这一刻,她必须做出抉择!为了曦儿!为了她视若生命的侄儿!
她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看云景澄和雪琉璃一眼,提起繁复的宫装裙摆,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望念阁!
寒风裹挟着冰雪瞬间将她吞没,她却浑然不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雪魄宫的方向狂奔!
——
雪魄宫,玄冰殿。
殿内依旧冰冷肃杀,巨大的冰晶窗棱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喧嚣。
南宫慕澈正斜倚在铺着雪狐绒的宽大冰玉榻上,指尖捻着一枚冰魄佛珠,冰蓝色的眼眸半阖,似在假寐,又似在沉思。
殿内燃着清冽的雪莲冷香,气氛静谧得如同凝固的冰川。
殿门轰然被撞开!
南宫明玥披头散发,浑身沾满冰雪,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她跑得太急,几乎喘不上气,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玄玉地板上!
“皇…皇兄!救救曦儿!求您…救救曦儿!”
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哭腔,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南宫慕澈冰蓝色的眼眸倏然睁开!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妹妹身上!
“明玥?”
他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何事慌张?”
南宫明玥抬起头,泪水和融化的雪水糊了满脸,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哀求:
“曦儿!云曦高烧不退…秦老御医说…说唯有至亲父母心头精血为引…辅以天山雪莲…连用七日汤浴…方能救命!”
“皇兄!求您…求您让苏姐姐…让苏姐姐救救她的孩子!取一点血…只要一点心头血就好!”
“曦儿他才两岁啊!皇兄!他快要不行了!看在…看在他身上也流着我们南宫家一丝血脉的份上!求您开恩!!”
“心头精血”、“苏姐姐”、“她的孩子”……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南宫慕澈的耳膜!
殿内那凝固的冰冷气息瞬间变得更加森寒刺骨!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南宫慕澈缓缓坐首了身体。
墨色的长卷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冰封千里,翻涌着毁灭性的风暴!
南宫慕澈内心暗言,暴戾翻腾:
“心头精血?!”
“取念儿的血?!”
“为了那个孽种?!为了云景澄的孩子?!”
“荒谬!痴心妄想!”
他看着跪在地上、卑微哀求的妹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被触犯了绝对禁忌的滔天怒意!
南宫慕澈内心再次暗言,冰冷决断
“孤王的‘净土’…岂容他人损伤分毫?!”
“即便是为了那个野种…也不行!”
“她的每一滴血…每一缕发丝…都是孤王的!只能属于孤王!”
南宫明玥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冰冷杀意!
她绝望地看着兄长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冰蓝眼眸,心如死灰!
“皇兄…那是您的侄子啊!他身上有南宫家的血!!”
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声音凄厉。
南宫慕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近乎残忍的弧度。
“侄子?”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孤王…没有侄子。”
“孤王的净土…更不是供血的器物!”
“滚出去!”
“滚出去”三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垮了南宫明玥!
她在地,看着兄长那如同神祇般冰冷无情的身影,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她吞噬!
她知道,求情…失败了!
曦儿的最后一丝希望…在她皇兄无情的宣判下…彻底断绝了!
——
望念阁内,死寂一片。
云景澄抱着气息愈发微弱的云曦,如同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映微跪在地上,无声地流泪,肩膀剧烈耸动。
雪琉璃站在一旁,冰魄般的眼眸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她动用了一切商业网络,搜罗了无数珍稀药材,甚至联系了远在中原的圣手,可终究…抵不过那一道血脉的屏障!
抵不过雪魄宫中那位帝王冷酷无情的决断!
雪琉璃内心苦涩暗言:
“景澄…孩子…”
“我终究…只是个外人…”
“我能给你万贯家财…能给你通天商路…”
“却给不了…救命的血缘…”
而南宫明玥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苍白的脸色、绝望的眼神和无声的泪水,己经说明了一切。
不需要言语。
云景澄猛地闭上眼!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从他喉咙深处涌上!他死死咬住舌尖,才将那口心头血强行咽下!
抱着儿子的手臂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小小的身体勒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缓缓抬起头,赤红的眼眸越过南宫明玥,越过冰冷的宫殿,死死盯向雪魄宫的方向!
那目光中,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和思念,而是燃烧着毁天灭地的仇恨与不死不休的决绝!
云景澄内心暗言,泣血誓言
“南宫慕澈…”
“若曦儿有事…我云景澄穷尽此生…踏破黄泉碧落…”
“必叫你西夜皇族…血债血偿!!”
摇篮里,云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痛苦呻吟。
这声音如同利刃,狠狠刺穿了望念阁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风雪呜咽,仿佛在为这无辜的生命奏响哀歌。
新年的希望,在冰冷的血脉壁垒前,彻底化为绝望的冰霜。
——
雪魄宫玄冰殿,南宫慕澈高踞冰玉榻,冰蓝眼眸如万载寒冰,俯视着在地、绝望哭泣的南宫明玥,殿内冷香凝固。
望念阁暖阁,云景澄紧抱垂危的云曦,赤红双眸燃烧着疯狂恨意,穿透风雪首刺皇宫;
映微跪地无声恸哭;
雪琉璃面色惨白,眼中是冰冷的绝望;
南宫明玥如失魂木偶立于门边。
小云曦烧红的小脸在暖玉摇篮中显得异常脆弱,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
窗外,风雪更急,天色阴沉如墨,如同预示着无法挽回的悲剧。
血脉的诅咒与帝王的冷酷,将所有人推向了绝境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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