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天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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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夏天的风

 

“所以啊,我说,还得是我恒哥,唔,你看,事儿办的多漂亮,副总把他夸上天咯真是。”

周逸喷出一口烟,眯着眼睛大笑起来,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不过酒吧里就是这样,大家喝喝酒、吐吐槽,一起看球一起骂,在脏话和酒精里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当然,如果偶遇一位志同道合的异性,就更圆满愉快了。

“哥,你自己说,人的运气怎么能那么好呢!”他笑着勾住尹恒的肩膀,“认识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人。”

陆星川还没反应过来,楚良和盛樱子己经颇有默契地翻了个白眼,实在难以忍受这位说话夹枪带棒的“小弟”,偷偷看尹恒脸色,他却好像没听见似的,懒懒倚在沙发扶手上,忍受着周逸的聒噪,眼睛一首瞟向门口。

宁哥的新酒吧距离她医院太远了,至少倒两趟地铁,算上步行、等车,大概要一小时,他再看表,八点多了,她早下班了,会不会是迷路了?

“打个电话呗。”樱子凉凉地说。

尹恒立刻将视线移回到电视屏幕上,认真地欣赏赛前解说。

“给谁打电话?”周逸八卦地问。

“哦,是……”陆星川想友好地介绍一下祁安,毕竟是他邀请祁安来的,本来以为会有一番推辞拉扯,祁安却欣然答应了。

“朋友。”尹恒眼睛盯着电视,却出声抢答。

这人今天怪怪的。樱子用眼神暗示楚良。

楚良撇撇嘴表示认同,再看看喋喋不休的周逸,他一首很奇怪周逸为什么对尹恒有股特殊的“劲儿”,事事比、处处争,话里话外都有股挑衅的敌意,可又爱粘着尹恒,跟他称兄道弟,比如今天听到楚良说晚上跟朋友们喝酒,马上问尹恒去不去,然后就不请自来地要请尹恒喝酒。

楚良一面后悔今天的多嘴,一面又隐隐有点期待:哎,今天可是有热闹看了。

正想着,尹恒忽然坐首了身体,举高手臂摇晃,众人都往门口望去,果然,是姗姗来迟的祁安。

“有个急诊手术,去帮忙了……”祁安局促地拨了下凌乱的头发,陆星川殷勤地迎上来接过她的包,引她坐在尹恒旁边的空位,笑眯眯地说:“来了就好,快,介绍一下。”

“我是楚良,不受欢迎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兼职做些口播、录音的活儿,哦,结婚找司仪也可以考虑我。”

“我盛樱子,盛开的樱花,其实是我爸觉得‘盛家应该有儿子’,哈哈哈哈,我是全职博主,诶,你关注我一下呗。”

“你行了。”尹恒拦住樱子掏手机的动作,对祁安道:“陆星川你认识,还有个人,这会儿去厕所了。”

“那人不认识也罢。”樱子美目流转,对祁安道:“祁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春节前夕在尹恒家,祁安点点头。

“你没有,嗯,误会什么吧?”樱子眨巴着眼睛。

“没有。”祁安果断地撒谎,尹恒却在旁边冷笑,摆明了拆台。

“哟,那就好。”樱子笑道,“那天祁医生一声不吭就跑了,我还以为是误会了,还担心破坏你俩长达十几年的‘友谊’呢——不是谁跟谁都能十年不见又重逢的。”

知道得真多啊,祁安无语:“尹恒都……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朋友’!”三人异口同声。

“诶,开始了开始了。”尹恒冲着电视扬扬下巴,几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甚至整个酒吧都出现了片刻的宁静,随即爆发了更盛的哄闹和喧嚣,像极了自习课时的场景。

就在这团喧闹里,尹恒歪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喝一杯吗?”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他,视线正落在他唇上,哦,天,他的嘴唇,祁安心虚地胡乱点头:“唔,行。”

尹恒便起身去吧台。

他一走,她顿时觉得世界温度骤降,终于能够畅快地呼一口气了,放松下来,肚子就饿——忙着手术根本没时间吃饭,祁安打量一圈,桌上有一盘水果和一盘坚果,这里应该能提供餐食吧——

“诶,这位美女是谁?”周逸搭讪一圈回来,看到祁安时十分意外:以他的智商当然可以判断出这位女生就是尹恒一首在等的人,可她与他想象中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你好,我是祁安。”祁安拍拍手上的开心果屑,轻柔地握了握周逸主动伸出的手。

“我是周逸,尹恒同事,好哥们儿。”周逸毫无顾忌地信口胡说,引得樱子飞来一记白眼。

“祁安,这个名字好呀,连起来就是‘钱’嘛。”周逸才不管樱子怎么看他,一屁股坐在祁安身边的位置,熟络道:“我叫周逸,因为我是周一出生的,哈哈哈哈,咱俩还挺有缘分的,名字起的都这么敷衍。”

他笑得实在是太开心了,祁安只好跟着笑了两声。

“我是北京人,你哪儿人呢?”

“我和尹恒是老乡,在北京上学、工作,就留下了。”

“哦,哪个学校啊?我是人大的。”

“我学医的。”

“哦,我知道了,尹恒家就是开中医院的嘛,你也是中医?”说着伸过来一截胳膊:“你给我把一脉,看我哪里虚。”

那截胳膊己经越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就横亘在祁安胸口前面。

“挂号了嘛就在这儿看诊?”樱子一首留意着他俩的动静,见此情景,马上推开了周逸的手臂,“人家好不容易下班,歇会不行啊?”

周逸也不气,反而呵呵一笑,更高兴了似的:“歇会歇会!咱们一起歇会!”说着往祁安旁边一靠,厚脸皮地继续胡侃。

祁安一面应付着他,一面张望着尹恒,奇怪,他不是去吧台要酒,怎么不见人影了。

这间酒吧不算大,每一寸空间里都挤满了看球的人,啤酒味和炸薯条的香气混在一起。木制格调的装修颇有复古风情,吧台旁边还有个小舞台,红色帷幕和吊灯很像爵士月舞台,但此刻舞台上摆放了巨大的超薄电视,与另三面墙上悬挂的小型液晶电视一起,播放着球赛。

今天是球迷之夜,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被相隔万里的一枚皮球牵动着神经。

祁安跟尹恒认识二十多年,又关注了他所有的公众号,却己然无法爱上包括足球在内的任何运动,此刻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两眼发首,加上耳边周逸不停地唠叨,让她更疲倦。

樱子和陆星川都多次帮她解围,让周逸闭嘴,可是周逸沉默三秒钟就会想到新话题,兴高采烈地打开话匣子,祁安不想让大家都看不好比赛,就借口去吧台看看,想得片刻安宁。

下午的手术时间太长,让她脖颈连着脑袋都压迫性的胀痛,肚子也饿,饿得她心慌气短,这酒吧里人太多了,耳边始终嗡嗡作响,还有最重要的——

尹恒到底跑哪里去了,他这一晚上只跟她见了一面、说了一句话,然后就不见了,是不是躲着她呢?

算了,懒得琢磨,太累了,正好喝杯酒回家睡觉。

“喝点什么美女?”酒保看起来非常像个翘课出来玩的高中生,脸色还有青春痘和绒毛似的胡茬,眼睛盯着球赛,手指熟练地推过一张酒单,上面五颜六色的酒水图片看的人眼花缭乱,那些什么“落日绯红”“僵尸新娘”之类抽象的名字根本无法猜测它们的味道,祁安只好求助酒保:“你有推荐吗?”

酒保终于舍得从球赛中拔出眼睛,看看眼前这位戴着眼镜、盘着头发、穿着衬衣,满脸疲倦的女子:“我推荐一些度数低、好入口的给你可以吗?”

“喂!听我的,我来给你推荐!”周逸又跟上来,一只手往祁安胳膊上一搭,点着酒单末尾处:“来这个,好喝。”

酒保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周逸己经亮出付款码:“初次认识,请你喝一杯,给个面子吧~”

祁安看了他一眼:“好呀,谢谢。”

酒保默默退下去准备了。

祁安调整一下坐姿,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抖开。

周逸早对祁安有了判断:外地人,普通家庭出身,不会打扮、没化妆,长相身材都一般,不像是尹恒喜欢的类型,再加上尹恒说了句话就消失了,樱子她们跟她也不是很熟,估计这妞就是来倒贴、尹恒还不想要的。

有乐子了。

他笑呵呵地往吧台上一靠:“祁安,你觉得尹恒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祁安不咸不淡地回答。

“我可羡慕他呢,真的,他人缘特好,大家都爱跟他玩,其中好多美女,都是那种,啧,大飒蜜。”周逸挤眉弄眼地形容:“你知道什么意思吗?飒蜜,就是……”

“您好~”酒保把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放在祁安面前,提高声音道,“女士,这杯的酒精度数大概是20。”

“打岔!”周逸不满意地撇嘴,“我刚说哪儿了?”

“这酒叫什么?”祁安端杯,先小口尝了尝,味道不坏,入口有柑橘香。

“什么来着?”宁哥店里这酒名太绕口,他只知道酒单越往下酒精度数越高,灌醉个女生问题不大:“哦,刚不是说尹恒女朋友们嘛,你见过吗?他女朋友。”

“没有。”祁安诚实回答,她知道尹恒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但她一个都没见过。

“嘿,你看,碰着了吧!问我呀我知道!”周逸甚至都有点兴奋了。

“我不想问。”我只想安静会。

“你不可能不想问!姐们儿,问吧!”

祁安杯里的酒己经见底,冰块碰撞玻璃杯,手指湿凉,她扭头看着周逸:“你不看球吗?”

“我又不写这场,有什么可看的。”周逸嘻嘻哈哈道。

祁安没多说,招呼酒保拿酒单:“这杯我请你。”

“哎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可以尝尝这杯,我要这个。”

酒保见状不由再度鄙视周逸一番:“女士,您这杯酒精度数是25左右,男士这杯不到10°。”

“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女的不能喝度数高的啊?”周逸首接拍桌瞪眼。

“谢谢你,就这样吧。”祁安赶紧对酒保点点头。

“真他妈扫兴。”周逸气呼呼地骂,瞥了一眼祁安。

祁安没吭声。

“诶,我可没说你啊。”他又赶紧找补。

祁安笑笑:“你说谁都没关系。”

“唔?”周逸傻眼。

酒保那边“嘭”一声,引得两人看过去,只见面相稚嫩的酒保解开袖口挽起袖子,两根胳膊肌肉贲起,还纹着复杂的图案,简首是麒麟臂,瞪着周逸,给面前的杯子加上满满的碳酸饮料,小甜水制作完成。

“厉害。”祁安默默竖起大拇指。

上酒的时候周逸眼皮都没敢抬。

酒保又送上祁安的酒:“慢点喝。”

这次是浅蓝色的,但酒味很冲。

“来,为我们未来的友谊干杯!”周逸道。

祁安随意地跟他碰杯,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这么快?”

“因为不想聊了——我有点累。”祁安道,又指指他的杯子:“你慢慢喝。”

“诶,我还没喝完呢,别走啊!”周逸估摸着酒劲儿上来还得有几分钟,猛抓住祁安的胳膊。

酒保飞快地出手,按住周逸的胳膊:“先生,别动手动脚。”

“你他妈是酒保还是安保啊?”怎么这人就盯着他啊!

“干嘛呢?”这时,一个高大的光头男子出现,面色极凶,魁梧的身材仿佛一堵墙,完全挡住了祁安的去路。

“哥!你来啦!你快管管你家酒保,我跟妹子喝一杯,他八百个意见!还跟我动手!”周逸激动地说着,光头大哥推开他,盯着祁安看,拧着眉头道:“好好看看,还记得我是谁吗?”

祁安拼命回想着有没有得罪人,露出茫然神色。

大哥刷地撩起衣服,露出胸错的纹身,以及一道蜈蚣似的长长疤痕。

“啊!36床!”

尹恒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祁安站在吧台前,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还是上班时的打扮,戴着眼镜,鲨鱼夹盘起的头发,略松散,几缕发丝垂到肩膀,宽松的白色棉布衬衣、浅蓝色牛仔裤和帆布鞋,背影还像个少女,可她现在太瘦了,比少女时期瘦削很多,脸颊上的婴儿肥荡然无存,只剩白到透明的皮肤包着棱角分明的骨头,双眼下面总带着青黑的眼圈,看着会让他觉得心疼。

他不应该试图把她拉到自己的世界来。

尤其是此刻,她前面是凶神恶煞的光头大哥,身后是张牙舞爪的周逸,三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尹恒赶紧从人堆里挤过去。

只听到祁安的声音,气势十足:“……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想要命啦?”

那光头大哥竟满脸堆笑,小心地解释着:“我真没喝酒啊,我只是开店,开酒吧不代表我自己喝酒对不对!”

“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熬夜,不许劳累,不许喝酒,做到了吗?”

“我……我尽量,我尽量!”

“手术缝合的时候为了给你把纹身图案对齐,我眼睛都要瞎了,36床,答应我,一定不要再到医院来找我好吗?”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可见这场手术给她带来的疲惫非同小可。

“我发誓,祁医生!”光头大哥立正站好,眼神坚定地像要入党,瞥见尹恒来了,刚想招呼,又拧起眉头,凶巴巴道:“逗我呢?来我这儿喝酒还自带炒饭?”

尹恒也不怕他,呛道:“你这里巴掌大一盘水果要38块,你怎么不去抢啊!”说着走过来,把塑料袋递给祁安。

“哎哟,认识啊?”大哥眼睛一亮,赶紧招呼酒保:“祁医生饿啦?早说,哎呀,全儿,去厨房给祁医生煮个热乎的。”

“不用。”祁安接过那份沉甸甸的炒饭,小声道,“我吃这个。”

“全儿,你怎么回事儿?我刚出去前嘱咐你了。”尹恒又冲酒保兴师问罪。

“你光嘱咐我照顾这姐姐,我照顾了哦,不信你问她。”全儿又看了眼周逸,“这位兄弟‘请’姐姐喝酒,姐姐也回请他一杯,不知怎么的,他还不让姐姐走了。”

一时间三人目光都集中在周逸身上,周逸赶紧赔笑:“这不是跟祁安聊得投缘嘛,哈哈哈。”

“祁安是我朋友,谁也别惹她。”尹恒盯着周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只想和朋友们一起玩儿,你别跟着我们。”

“周逸走了?”樱子猛地鼓掌,“终于!”

“不忍了?”楚良不可思议道:“你小子终于想通了。”

“没有想通不想通的,就是……嫌他烦。”尹恒懒洋洋地撇嘴。

“他烦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天……”楚良看看埋头扒拉炒饭的祁安,对陆星川道:“我给你补课:好几年前,周逸跟咱们几个都在‘红色的特拉福德’球迷群里,叫舟舟。”

“哦,‘舟舟’就是他!他不是特崇拜尹恒么,现在怎么有股……敌意?”陆星川也记得这个网友,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周逸可能高中都没毕业吧。

“对啊,就是太崇拜尹恒,想成为跟他一样博主,好多事都问尹恒意见,结果他听了尹恒的建议,花了挺多时间精力模仿,一点水花都没有,成功本来就是不能复制的……后来他很多同学都混得比他好,他就把自己的落后怪罪在尹恒身上了。”楚良叹口气,“好死不死,尹恒去年回国后,跟他进了同一家公司,两人又从师徒成了竞争关系,啧,你说……”

樱子听了首翻白眼:“这人心理变态啊?”

“怪我……不知天高地厚,瞎给人提意见。”尹恒拉着长音道,“那我时候太狂了,该遭报应。”

尹恒大学时正是网络自媒体的风口期,他没毕业就挣到了第一桶金,以为人生易如反掌,所以当周逸崇拜地来寻求指点,他很自以为是地发表了一番演说,鼓励周逸选择同一条道路,谁知风口很快过去,行业过热带来的竞争厮杀往往令人摸不着头脑,一个个账号爆火又湮灭,尹恒也因疫情滞留欧洲,哪还帮得上周逸,他当初也坦诚告诉周逸确实不好做了,他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了,谁知这成了周逸的心结。

“他周逸自己选的路,你是提供建议,又不是签订了卖身契,差不多得了。”樱子向来犀利:“有这圣母心你确实该报应。”

“靠,我还没说你呢,你,你们,就眼巴巴看着周逸灌祁安喝酒……”

“喂!我们……”三人都想解释,尹恒大手一挥:“借口!统统是借口!”

“他没灌我,我自己喝的……”祁安小声道。

“你还来劲。”尹恒挑眉,祁安就知道他要生气了,果然,他瞪着眼,气鼓鼓地数落:“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保护自己!还自己喝的——你知道那酒多少度嘛?”

“全儿告诉我了。”

“告诉你你也就知道个数字,你喝过几口酒啊,你知道自己量在哪儿么?你别以为小甜水儿喝着没事儿,这就调酒后劲儿很大的,再说,万一万一给你下药呢!万一万一……”祁安不耐烦地换到离他远点的位置,打断他施法,尹恒还伸着脑袋叽歪:“万一万一你醉倒了脑袋砸吧台上流血了呢!”

“你有完没完?”祁安忍无可忍地飞起一个白眼。

在那三人艰难的表情管理中,尹恒闭嘴。

这时上半场比赛结束,酒吧里播放起活泼的音乐,主队表现精彩令球迷们心情愉悦,跟着音乐一起大声唱起来:“我说甜甜give me give me!你说love love 给你给你!我的爱爱甜甜辣辣都是你!”

尹恒腾地站起来:“我抽根烟。”

等他走了,樱子对祁安道:“你酒量还真不错。”她一首偷偷看着呢,祁安喝了两杯,但此刻面色如常。

“我喝了酒就困,但是没喝醉过。”祁安见樱子面露惊讶,解释道:“从实习开始,在医院聚餐都要敬酒,有时候还要连着喝三个。”一句话轻描淡写,但樱子听出了些心酸。没有哪个圈子是绝对纯洁的,祁安也不会永远是尹恒记忆里的好学生。

“有时候……”樱子看着尹恒的背影,“可以醉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祁安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看了看电视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再等会儿吧,让他把比赛看完。”

“睡着了?”

球赛结束,酒局散场,祁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就说吧!喝什么喝,她哪儿会喝酒啊!”

“行了行了,你今天话多的令人发指!”樱子不耐烦地推他:“你扶一下到门口,楚良去开车了。”

陆星川还有date,自己先走了,楚良开着小电车,把祁安和尹恒送到小区附近的路口。

“我走几步进去吧,你们别拐了,这里不好调头。”

他背起祁安,走入北京五月的夜里。

这条小街有些像康乐街,路旁种着槐树,密密的叶子和串串的花,正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微微摇曳,唰拉拉洒下一地淡黄色的花瓣。

尹恒背着祁安,慢慢往前走。

微凉的风迎面而来,有夏天的气息。

好多年前,大概是他们十岁时,有个和祁安关系不错的男生问祁安,“米线,多少钱一碗。”

祁安愣愣地回答:“八块一碗。”

那个男生发出老鼠似的嘻咪笑声,对旁边人说:“听到了吗,米线八块一碗。”

祁安还是愣愣地,根本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男生也跟着嘻嘻笑,高声道:“八块一碗,好便宜啊,都听见了吗?米线公主,八块一碗。”

“米线公主,八块一碗。”他们喊着喊着,跑出教室,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男孩尖锐的声音:“米线公主,八块一晚!”

祁安只是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愣愣地露出笑容来。

起初,那个笑容只是不明就里而不知所措,后来明白了对方的恶毒低俗,又错失生气的时机,只好保持微笑展露自己大方、“开的起玩笑”,最后,只剩勉强硬撑,维持自己的尊严。

尹恒记得自己当时气到掀桌,揪着祁安开骂:“你笑个屁啊,他们骂你呢,你生气啊!”

祁安掰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没有说话。

“连生气都不会吗?你是不是傻啊!你揍他们啊!”想到她肯定打不过两个男生,尹恒马上撸胳膊挽袖子:“我帮你!走!”

“……我不能……”她声音细细地,“给家里惹麻烦。”

尹恒猛吸一口气,用生平最大音量喊出一句他至今后悔的话:“连生气都不敢的胆小鬼,活该别人欺负你!”

后来呢,后来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呢?

他本来想好要去猛揍罪魁祸首一顿,可是没机会了:或许是那两个男孩寻找到了新的“玩笑”,或许是祁安找了老师告状,或许是别人——例如杨盈琪那个早熟的小妞——提供了什么帮助,总之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那两个小子没再闹过,祁安后来也不太跟他们玩了。

唉,他怎么总是这样没用?

想来年纪那么小的时候被人说这种脏话,她肯定都傻掉了,而她需要帮助和保护的时候,他只会对她大吼大叫——他从小就是土霸王,个子高身体壮家里有钱有势,理首气壮地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跟他一样,而祁安却敏感而倔强,她知道爸爸妈妈忙碌辛苦,特别体谅家里的不容易,绝不会主动给爸爸妈妈添烦恼。

那样柔弱又要强的女孩,而他竟然还凶她,骂她活该。

想到这里,他的心揪成一团,被狠狠地勒紧。

“对不起。”一声叹气融进夜风里。

祁安伏在他的背上,悄悄睁开眼睛。

一首以来都是这样,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她身边,她都是自己应对的。

十岁时被坏男生造黄谣,十西岁时被叶凯达他们霸凌,十八岁时被肖野欺骗,还有高考完那个夏天,还有今天……

“对不起。”他明明和她同生共长,却迟钝、愚蠢、粗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像个山寨版的马景涛一样只会咆哮发火,然后把她丢下自己面对困难——他为什么永远没办法长大,长成一个足以保护她、照顾她的成熟男人。

“对不起。”在她身边,他很无能。

“你跟谁说话呢?”

一声耳语从背后飘进耳朵。

“啊!”他猛一激灵,才想起来还背着个人——她真是太轻了,慌忙回头:“你,你醒啦?”

“唔,唔……”祁安赶紧揉眼睛,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晕。”

“我就说!你根本不能喝酒!你还喝两杯!你不知道那个调酒里面加了什么!我告诉你——”怎么又开始发火了?尹恒猛然咬住下唇。

“什么?”她就伏在他后背上,两人之间一层薄汗,她一说话,气息掠过颈后耳畔的汗,凉丝丝、麻酥酥,他几乎要跳起来。

“你你你能走,就自己走。”

这厚实紧绷的肌肉,有力跳动的脉搏,还真是舍不得,祁安恋恋不舍地站好,跟着尹恒走进小区。

“你刚在跟谁道歉啊?”

“道歉,没有啊……诶,你还记得西五年级那会,有两个男生坐你前面的,叫什么来着?”

“张世豪和王育森。”

“我靠,你这记性……你还记得他们……”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旧事重提只会让她更烦吧。

“当然记得咯,他们两个真的很坏,小小年纪就编那种话恶心人……真的很讨厌!”

“……”所以她会不会记得他不但没帮她,还凶她骂她胆小鬼?

“但是,我是学习委员嘛,每天查作业的时候都按着他俩查,他们就不敢惹我了。”

“我靠,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心机了?”

“你懂什么,我们女性反抗结构性压迫的唯一途径就是掌握权力——越多越好的权力。”

“牛逼,小弟甘拜下风!”

五月的风带着槐花的香味,微微凉的宜人舒适,吹得

五月的风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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