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那句“说给谁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该听见的人,都听见”,藏着两层深意。
一层是说给苏婉听的。他故意提起玄甲军“杀气十足”,看似在闲聊军务,实则是想借苏婉的口,将这份“威慑”传到赵宸耳中——提醒赵宸,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帝王的注视下,兵权再重,也需谨记分寸。瑞王知道苏婉与赵宸有交集,她的转述比朝堂上的敲打更隐晦,也更能让赵宸警醒。
另一层是说给暗处的人听的。叛军虽平,朝堂内外仍有盯着赵宸兵权的势力,甚至不乏想挑拨君臣关系的人。瑞王当众提及玄甲军的动向,又对苏婉温和有加,既是在暗示自己对赵宸的“掌控”,也是在释放信号:他与赵宸虽有猜忌,却未到撕破脸的地步,想借机生事者,趁早死了心思。
就像太后说的“锋芒太露容易扎人”,瑞王的话更像一把软尺,看似随意地量着君臣间的距离——既不能让赵宸觉得被猜忌过甚而寒心,也不能让他因功高而忘形。那番话落在苏婉耳中是寻常闲聊,传到赵宸耳中是无声提醒,漏到别有用心者耳中,便是一道无形的警告。
说到底,帝王的心思从来不是单给一个人看的。一句话,几层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要的就是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让该醒的人醒,该静的人静。
苏婉回到惠民药局时,药童正踮着脚往药柜上摆新到的当归。见她进来,忙指着门口的石桌:“苏姐姐,赵将军刚让人送了这个来,说是给您的。”
石桌上放着个素面陶罐,揭开盖子,里面是泡得发胀的胖大海,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刚硬,是赵宸的手笔:“听林徐说你近日总咳,太医说胖大海润喉。”
苏婉捏着字条,忽然想起瑞王在慈安宫说的那句“赵将军懂什么药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将胖大海倒进砂锅里,添了些冰糖,文火慢慢煨着,药香混着甜意漫开来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赵宸站在门槛外,玄甲上还沾着些尘土,像是刚从营里过来。“药局的账目都理清了?”他问,目光落在砂锅上,耳根微微发红,“林徐多嘴,若不合用……”
“合用的。”苏婉打断他,往两个粗瓷碗里各盛了些,“将军要不要尝尝?刚煨好的。”
赵宸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忽然想起瑞王那句“得让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他抬眼时,正撞见苏婉望着他的兵符,眼神里带着些探究。
“陛下今日在慈安宫,说起将军在城郊练兵的事。”苏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还说……玄甲军的箭靶都做成了叛军的模样。”
赵宸握着碗的手紧了紧。胖大海的甜意漫在舌尖,却压不住心里的涩——瑞王果然是借她的口传话。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我让人把箭靶换了。”
苏婉愣了愣:“为何?”
“因为叛乱己平,该练的是护民的本事,不是杀叛的狠劲。”赵宸看着她,目光坦荡,“就像这药,能治病,也能伤人,关键看握在谁手里,怎么用。”
砂锅咕嘟作响,胖大海在水里翻滚,像一颗颗被泡软的心。苏婉忽然明白,太后让她劝赵宸藏起锋芒,可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不懂藏,只是他的锋芒,从来都对着暗处的荆棘,护着眼前的烟火。
暮色降临时,赵宸离开药局,刚转过街角,就见瑞王的亲卫统领站在巷口,手里捧着个食盒:“将军,陛下说您今日没进宫用晚膳,特让奴才送来些点心。”
赵宸接过食盒,见里面是几样清淡的糕点,正是他爱吃的口味。亲卫统领躬身退下时,眼角余光瞥见药局门口,苏婉正将那只素面陶罐收进屋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
回到营中,林徐己在帐内等候,呈上一封密信:“将军,玄甲军探报,瑞王的人确实在查五大营的粮草账目,但……”他压低声音,“他们也在查李尚书余党的下落,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赵宸捏着那封密信,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兵符与瑞王送来的糕点上。他忽然笑了——瑞王的猜忌是真的,试探是真的,但那份想让这天下安稳的心思,或许也是真的。
就像此刻帐外的虫鸣,药局的药香,还有宫墙里的烛火,看似各不相干,却都在这夜色里,慢慢融成一片安稳的声响。
(http://www.isfxs.com/book/GBFDHG-1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