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黄叶坠,县委大院的老槐树下,落叶积得厚了。张万霖坐在办公室的书架前,手边放着三份未公开的材料,一份是即将出台的《城乡建设试点区域方案草案》,一份是《干部队伍年轻化建议汇报提要》,还有一份,是一封私人来信,落款人是——彭仕中。
信里写得并不长,但句句有分量。
“我不担心你能不能站稳,但你必须明白,一支笔可以改命,三支笔可以改一县之命。”
在体制内,有一种说法:一县权力大致分为“三把刀”,书记的人事刀,县长的财政刀,办公室的文书刀。县委办公室,尤其文稿组,是最不显山露水却最致命的权力载体。
张万霖早就意识到,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不是关系,不是财力,而是那支笔——或者说,是他背后能落字成令的手腕与理解力。
但笔,也有轻重之分。办公室系统里,书记用的笔、常委会上读的笔,以及下发各镇的笔,就是三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而能稳稳握住这三支笔的人,往往不是书记本人,而是书记信得过的人。
丁茂春辞职那晚,张万霖独自留下加班,他在便签上写下三个名字:
?彭云
?陈洁(原政研室资料秘书)
?韩伯涛(县发改局借调人员,写材料功底深厚)
他将这三人定为文稿组的新骨干,意图重建“三支笔”系统。
两周后,郑一鸣拟召开一场“关于乡镇干部年轻化与后备梯队培养”的调研讨论会,临时指示张万霖“起个底稿,不着急出”,但话里带着试探。
张万霖心里清楚,这是给他“新三支笔”练兵的机会。
他将底稿交给了三人分别撰写——
?彭云起草大框架与开篇;
?陈洁负责政策引用、案例补充;
?韩伯涛重点处理“用词尺度”,对“调研性”用语斟酌甚多。
三天后,三稿汇总,张万霖亲自统稿,删去“加快推优”、“放宽副科年龄”等敏感用语,保留“探索性尝试”、“提级储备机制”这类模糊表达,整份文稿既有锐气,又不越线。
会议当天,郑一鸣只听前两段便放下材料,笑了笑:
“这文稿啊,是能‘盖章’的文章,不是那种自我陶醉的小作文。”
一旁的宋立功也点头:“这个‘提级储备机制’,值得试点。”
张万霖心中有数——第一战,“三支笔”成了。
会议散后,宋立功私下约了张万霖吃晚饭。
两人吃的是本地一家清真老馆,光线昏黄,氛围沉静。
“你这次材料我看了,有些话说得巧。”宋立功低声,“但也有人不高兴。”
“哪个方向?”张万霖不动声色。
“说你借干部年轻化,想安插自己人。特别是发改那边,有人质疑韩伯涛写文是在为自己铺路。”
张笑了笑:“韩只是借调,做事利落,没掺私货。我管的是字,不是人。”
宋立功点了一支烟:“你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提醒你一声——体制内,笔动一次,旗帜就动一次;你别让人觉得你想竖新旗。”
张万霖认真地点头:“多谢提醒。”
但这一夜之后,他回去就做了两件事:
?第一,把韩伯涛调回发改局,表面升职,实则“放一放”;
?第二,将陈洁提为文稿组副组长,赋予她“第二把笔”的权力;
他明白,“三支笔”能用来写字,但不能太锋利。
没过几日,丁茂春的老搭档、曾在宣传口干过的“老曹”突然出现在了县委办大楼,据说是“上面”打招呼调下来“帮忙看材料”。
张万霖一听,立刻明白——这是有人不甘心。
他没有阻拦,而是亲自安排老曹去文书组,名义上是“把关”,实则“隔离”。
老曹倒也识趣,每天来得早、走得晚,但不多话。只是有一次,看着彭云修改材料时,他冷冷来了一句:
“你们现在的材料,都是看起来文雅,骨头却不硬。”
彭云事后有点不服气,向张汇报时语带不满。
张只道:“让他说。他是提醒我们,不是要抢笔。”
几天后,张万霖向郑一鸣汇报年度述职稿初稿。这种材料一般都是套话,但郑一鸣看完后,却问了句:“这个‘双向责任机制’,是你自己写的?”
“是我和彭云商量的措辞。”
“彭云的笔有进步,但还不够老练。你,要带着他往前写。”
张略有点惊讶:“书记,是不是写得太尖了?”
“不是。是要开始有人为‘笔’负责了。”
郑一鸣合上材料,站起身:
“你现在不是书记落款人,是‘执笔人’了。落款是形式,执笔是实权。”
张万霖默然。他知道,自己在书记心中的角色,正在从一个“办事员”变成一个“布棋人”。
那天夜里,张万霖一人站在县委大院槐树下,手里握着写材料用的0.5黑色签字笔。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地委办的第一个稿子,被老主任批得体无完肤。
那时他想:“有朝一日,我也能定字如刀。”
如今,他的字,己经有人开始“照着办”了。
但他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笔,是权力的显影,但不是权力本身。
真正的权力,不在纸上,而在于——谁能让人照着字去做。
他把笔放进口袋,走入大楼的灯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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