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着南阳县政府后门的一排小杨树，叶子摩擦的声音细碎绵长，像是在暗地里议论什么。
张万霖站在干部公示栏前，看着那张红头干部任职公示通知，自己的名字被排在第三条——
“张万霖，男，汉族，籍贯××，拟任南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主持办公室全面工作。”
他没有刻意等，但也没刻意避开。只是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对面马路——几个穿短袖的青年干部正在看榜，侧头、点头，又交头接耳。
他知道，他己经“入局”了。
人未动，身份己变。
办公室内，几位原本级别比他高、资历比他老的“副主任”，此刻却都多了一丝微妙的沉默感。
以前是“万霖啊”，现在却变成了“张主任”，话说到一半便多加一两分客气。
某天上午，宋立功在外调研，办公室内部事务由张万霖主持。
县纪委发来一份“关于近三年干部申报资产表异动统计”的文件，需办公室协调财政局、人事局配合调阅基础数据。
这类“文件”属于高压边缘事务，做不好容易惹麻烦，做得太积极又容易引火。
张万霖不动声色，把文件放回桌上，说了一句：
“这个我来牵头，名单上涉及的几个单位，我亲自打电话。”
办公室顿时静了两秒。
而坐在旁边的**“老资格副主任”章卫东**眯着眼笑道：
“张主任动手，我们也踏实。”
这句话，看似敬语，实则试探。
他在等张万霖的回话，是接招还是装聋。
张万霖只一笑：“卫东哥经验足，一会儿给我看看顺序上有没有问题，别到时候调不出东西，我们这边先被纪委问责。”
这一招，既接了话，又顺势将对方拉进“共同责任”圈中，既不让对方独善其身，也没搞高调压人。
众人心领神会：这位“张主任”，不像是个小角色。
上任第三天，县委秘书长秦正明请客。
地点选在东城的一家国营老饭庄，号称“红色传统菜”，包间名叫“遵义厅”。
到场的除了几个办公室副主任，还有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宣传部副部长、两位副县长的秘书——标准的“跨线小圈”。
张万霖本想推辞，但章卫东私下悄悄道：
“不去也好，以后当心就不是‘没来’，而是‘不配来’了。”
张万霖笑了笑，说：“你要是陪我一起去，我就去。”
章卫东叹口气：“我年纪大了，酒量退了。你小张啊，是刚来，不喝两盅，不合局。”
这顿饭张万霖没喝醉，但也不敢喝少。
当众敬完秘书长，秘书长顺口道：“万霖同志，以后办公室的调度、材料、会议，都归你协调了？”
张万霖笑着答：“书记交代的，我就干，秘书长盯着，我就稳。”
这一句话，让旁人听得都心里发紧——既不抢书记的“派系发言权”，又把秘书长安排得体面，滴水不漏。
宴散后，门口寒风乍起，宣传部副部长笑着拍他肩膀：“你这小子，不会写文章才怪，连人情也润得这么流畅。”
另一边，组织部长王继堂并没有正面与张万霖打过交道。
自从人事动向尘埃落定，他便沉默许久。但他知道，张万霖“入局”后，己从“纸上人”变成了“动手人”。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
向书记办公室提议：南阳即将召开的“乡镇治理优化研讨班”，由县委办全权筹办。
书记批准了，文件下达张万霖手上。
王继堂还特意备注：地委将派调研督导组旁听，可能出席一至两名地级干部。
此事份量极重。
若筹备出彩，则为张万霖再加分；若出现差错，则可归咎于其“组织力不足”。
张万霖第一时间找来章卫东、办公室秘书股、会议室主管、县电教中心主任——一次次讨论流程，一句句审核致辞。
他甚至亲自去县委旧档案室找出了五年前一次“同类会议”的完整记录材料与台账安排方案，用铅笔做了批注，逐条更新。
会议前夕，老干部局局长白建军突然打来电话：
“张主任，我听说县委办要调我们这边的专员名单，动了我一位老同事的女儿？”
张万霖顿了下，问：“是赵媛媛？”
“是的。那孩子干得还行。”
张万霖沉吟片刻：“白局，是组织安排名单上点了名，按程序是三个月轮换一次。她这次是自然轮转。”
“我知道程序。”白局笑了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动得太快，也别让有的人觉得太慢。”
张万霖挂了电话，转身嘱咐秘书股长：“人事名单等会议后再动，别节骨眼上挪人。”
这件小事被书记知晓后，后者意味深长道：
“有人看你像鹰，就试试你是不是老虎。”
张万霖低头：“我是办公室的，鹰也好，虎也罢，关灯之后得自己掏纸擦。”
郑一鸣听罢大笑：“你这张嘴，有点年头了。”
会议如期举行，张万霖坐在第一排，面对全县三十多个乡镇书记、人大主席、乡镇长。
大会致辞由林全安主持，发言安排清晰、材料简练、会场纪律良好——连书记也频频点头。
中场休息时，地委组织部林兴国走到张万霖身边，笑问：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让你做这个会？”
张万霖顿了顿，回道：
“不是为了开会，是为了看谁能不开会也把人调得动。”
林兴国盯着他看了一眼，拍拍他肩：“你这话，比开会的领导稿还通透。”
一切都像刚刚稳定的时候，一纸内部密件送达书记手上：
“市委常委王思源，因‘廉政问题’正接受初步调查。”
王思源，正是郑一鸣在地委时期的老领导，也是“扶张派”潜在后援之一。
风未动，但树己晃。
张万霖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那排杨树，忽然想起林兴国那句话：
“你以为你进了局，其实局才刚开始。”
(http://www.isfxs.com/book/GBFIJB-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