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露在陶盆边缘凝成细珠,像给枣木镶了圈银。陈念蹲在盆前数新苗的根须,那些从旧叶腐土里钻出来的白须,正缠着枚墨色的籽——是去年埋进的那颗,壳上的墨痕被岁月浸得发浅,却在脐部冒出点鹅黄,像时光在墨色里挤出的春天。他用爷爷的竹镊子拨开须根,说要给新牙让条路,指尖的汗沾在籽壳上,洇出个小小的圆,像给新生盖了个章。
樟木箱的铜锁在午后泛出柔光。陈念踩着板凳够箱顶的布样册,发现箱角的缝隙里,卡着半片绣着杏花的绸缎——是奶奶当年做寿衣时剩下的,缎面的光泽和陶盆里新籽的鹅黄在阳光下连成线,像两代春天在以亮色相认。“给新牙当襁褓。”小家伙用剪刀剪下绸缎的边角,往陶盆里放时,丝线的反光落在籽壳的墨痕上,竟画出朵淡淡的杏花,像时光在悄悄显影。
陈默翻出爷爷的牛角印章,印面的裂纹里沉着点朱砂。是当年给老屋的杏树做记号时用的,印泥的颜色和新籽的鹅黄放在一起,像幅浓淡相宜的画。他把印章盖在阳台的石板上,说要给新籽的影子留个印,印泥的朱砂被风吹得散落在陶盆里,在根须间织成细细的网,像给新生的轨迹设了道保护符。
秋分那天的桂香漫进阳台,是小区里的老桂树开了。陈念把布样册摊在陶盆旁,“秋分”那页的布样上,奶奶绣的桂花沾着点金粉,被风一吹落在新籽上,像给刚醒的春天撒了把香。他忽然发现布样的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照片——是陈默三岁时在老屋杏树下的留影,照片里的石桌上,摆着个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陶盆,像时光在以镜像重复。
陈母托人捎来个青瓷罐,里面装着奶奶的梳头油。瓷罐的冰裂纹里还沾着点茉莉香,是当年调香时留下的,气味和新籽冒出的鹅黄在空气里相融,像两代芬芳在以气息相拥。陈念非要把瓷罐摆在陶盆边,说要给新芽的梦添点香,罐口的软木塞渗出的油珠落在苔藓上,画出圈淡淡的黄,像给新生的春天划了片领地。
寒露的霜结在陶盆的刻痕里,像给岁月的年轮镶了边。陈念用爷爷的铜制小炉烧艾草,炉里的艾灰落在新籽旁,被他用手拍成个小小的丘,说要给新芽当暖炕。艾香混着旧叶的腐土气,漫得满室都是,像奶奶熏肠时的味道。林晚看着灰丘忽然发现,艾灰的纹路里,嵌着根极细的红绳——是从陶盆沿脱落的,线头缠着点新籽的鹅黄,像被时光系住的希望。
霜降那天的阳光格外清透,照得新籽的芽尖发亮。那截顶着鹅黄的细茎,己经挣破墨壳的束缚,弯着腰往有光的地方钻,茎上的绒毛沾着霜化的水,像爷爷刨刀上挂着的细木屑。陈念把奶奶的银顶针套在芽尖上,说要给新牙戴个银冠,顶针的凹痕盛着阳光,晃一晃就顺着茎往下淌,在根须间冲出细细的沟,像新生在泥土里写的诗。
整理旧物时,陈念翻出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自己幼儿园的手工——用杏核串的项链,核上的小孔是当年用奶奶的旧针扎的,孔径和新籽的茎秆一模一样,像童年和新生在以孔洞相连。他非要把项链绕在陶盆的红绳上,说要给新芽的茎当项链,核串的影子落在布样册上,和奶奶绣的杏花枝重叠,像幅会生长的家谱。
立冬的风卷着枯叶掠过阳台,陈念把枯叶堆在陶盆周围,说要给新芽的根当屏风。那些被风撕成碎片的叶,竟在新茎的周围积成个小小的窝,叶脉的纹路和新茎的绒毛缠在一起,像给新生搭了个暖棚。林晚看着窝忽然想起奶奶的话:“落叶聚成的堆,是大地给新芽的拥抱。”
陈默翻出爷爷的竹制书架,底层的竹篾间卡着本线装书。书页的虫蛀痕里还沾着点杏叶的碎末,是当年夹在书里的,纤维的纹路和新茎的绒毛在光里重叠,像两代时光在以纹路相认。他把书摆在陶盆旁,说要给新芽的影子当老师,书页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响,混着新茎生长的细微声,像支关于智慧的歌谣。
小雪的初雪落在陶盆的红绳上,像给岁月的结撒了点糖。陈念把布样册盖在新茎上挡雪,发现“小雪”那页的布样上,奶奶绣的梅花被雪洇得发绿,花瓣的弧度和新茎的弯曲一模一样,像时光在以韧性相和。他忽然发现布样的针脚里,缠着根细棉线——是从自己的围巾上掉的,线头沾着点雪水,落在新茎的鹅黄上,像把温暖传给了新生。
陈母在老屋的地窖里,翻出奶奶的陶制暖手炉。炉底的炭痕里还留着点温度,是当年烤杏核时留下的,热度和新茎的生长力在想象里相通,像两代温暖在以热量接力。陈念非要把暖手炉摆在阳台,说要给新牙的影子当火炉,炉口的热气裹着淡淡的炭香,混着陶盆里的腐土气,漫得满室都是,像奶奶煨的杏汤在时光里沸腾。
冬至的饺子香飘进阳台时,新茎己经长出两片圆叶。叶片的脉络里还带着点墨色,是从籽壳里带来的,像给新生留了点过去的印记。陈念把奶奶的铜勺放在陶盆里,说要给新叶当小船,勺底的铜锈落在叶上,画出星星点点的绿,像给新生的春天添了点装饰。
跨年夜的烟火在窗外绽放,陈念举着陶盆往光里跑。新叶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和布样册里的杏花影重叠,像幅流动的画。林晚翻开爷爷的木工手册,发现“冬至”那页夹着张字条,是陈默小时候用铅笔写的:“我要种棵和曾祖母一样的杏树。”字迹的稚嫩里,藏着和现在新茎一样的执拗,像时光在以愿望相连。
陈默看着新叶上的墨色脉络,忽然明白所谓传承,原是这样在新旧里循环——旧叶的腐土养着新根,旧籽的墨壳护着新芽,就连布样册里的针脚,也在年复一年地,把前人的印记绣进新的生长里。陈念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新叶,沾着的烟火气落在墨色的脉络上,像给新生的故事点了个明亮的开头。
窗外的烟火还在继续,陶盆里的新茎在暖意里慢慢舒展。新叶的墨色脉络和布样的杏花纹在墙上交叠,晃得像奶奶纳鞋底的线,又像爷爷刨木头的痕,在时光里织成条长长的河,把过去的温暖、现在的守护和未来的希望,都融在了一起。原来所谓新生,从不是凭空的出现,而是像这株新茎,带着旧时光的墨痕,迎着新日子的阳光,把每一段传承都长成向上的力量,让春天在时光里,永远有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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