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西十来岁,国字脸,左眉骨有道旧疤,此刻眉心拧成个川字,目光扫过满地酒坛碎片、红着眼的楚云,最后落在苏瑶身上:"小林说你要讲灵媒那套?"
他把公文包往八仙桌上一搁,金属搭扣撞出脆响:"小苏,我敬你帮过几次忙,但案子不是过家家。
上回你说'死者指甲里有阴气',结果呢?
是装修灰。"
苏瑶喉结动了动。
她记得那回在老城区碎尸案里,自己确实误把墙皮灰当成形煞残留——可这次不同,安悦死亡时的恐惧几乎要从记忆里渗出血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布,那是从凶案现场酒坛上撕下来的,还带着干涸的血渍,此刻正隔着布料灼她掌心。
"张队,"她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安悦死的时候,公寓302的空调开着16度,可她后颈全是汗。
监控显示她进电梯时还在和粉丝首播,说'这楼风水怪好的',五分钟后物业就听见她尖叫。"
张队扯了扯领带:"法医说她死于急性心梗,现场没外伤——你所谓的'灵媒感知',能比解剖报告准?"
"她不是被吓出心梗的。"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碰她手腕时,能感觉到......"她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词,"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往冰窖里按。
她当时跪在地上,手机摔在茶几底下,屏幕还亮着,照见脚边有团影子——不是她自己的。"
林宇突然插话:"张队,我查过302的监控。
安悦死前最后十分钟,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楼道监控拍到有团黑影子跟着她进了屋。
技术科说那是光线折射,可我比对过当天云层厚度......"他摸出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您看,这影子移动的速度,不符合任何己知的光学现象。"
张队的旧疤跟着眉峰跳了跳。
他弯腰凑近手机屏幕,指节敲了敲苏瑶搁在桌上的锦囊:"所以你说的'感知',和这破布袋子有关?"
"这是我奶奶传给我的。"苏瑶捏着锦囊穗子,穗子上的银铃铛轻轻响,"灵媒能力不是玄学,更像......"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殡仪馆抓住个偷骨灰盒的小偷,当时就是凭着接触骨灰盒时闪过的画面,"更像死者残留的脑电波,或者记忆碎片。
我需要接触和死者相关的东西,才能把这些碎片拼起来。"
宋桥江突然举起手电筒,光束晃过苏瑶手背:"她刚才就是这样,盯着染布机发愣,然后说看见安悦的影子在干活。"
温晴蹲下去捡酒坛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破,血珠滴在地上,和阴影融成暗红:"我上个月在染坊看见的影子,会不会也是......"
"都闭嘴!"张队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他转身看向苏瑶,目光软了些:"小苏,我不是不信你。
但局里现在压力大,安悦的粉丝在警局门口举着'还我姐姐'的牌子,我得给她们个能写进结案报告的答案。"
林宇伸手按住张队肩膀:"给她十分钟。
要是听完觉得没价值,咱们明天就调省厅的痕检组来。"
张队盯着林宇的手看了三秒,突然扯过条长凳坐下:"说。"
苏瑶深吸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锦囊在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那些被黑雾挡住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安悦的白色连衣裙沾着酒渍,跪在302的地毯上,后背弓得像只受了惊的猫。
她的手机在茶几底下,首播还没关,镜头里能看见她颤抖的手腕,和墙上那面裂成蛛网的镜子。
"她在躲什么。"苏瑶的声音发颤,"她喊'别过来',可屋里只有她自己。
然后镜子碎了,不是被砸的,是从中间裂开的,像有只手从镜子里伸出来......"她顿了顿,喉咙发紧,"那只手抓住她的脚踝,指甲盖是青灰色的,和民国县志里写的酒坛砸死的染布工......"
"等等。"张队猛地站起来,长凳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你说民国?"
"宋伯刚才提过,这宅子民国时死过七个染布工,都是被酒坛砸死的。"苏瑶指向温晴脚边的酒坛碎片,"安悦死的公寓,和这染坊是同一块地。
我感知到她临死前,听见有人念'七魂归瓮,血祭阴工'——和染布机上刻的字一样。"
楚云突然捂住嘴,鱼牙坠子在她锁骨处晃得厉害:"我昨天擦染布机,确实看见刻着字,以为是旧花纹......"
林宇的枪套在腰间蹭出沙沙声。
他走到染布机前,用钢笔尖挑起块碎布——是安悦首播时穿的薄荷绿蕾丝,"302的垃圾篓里有这布料,她首播时说'房东送的老布料,染得特别匀'。"
张队的手指敲着公文包,一下比一下重:"所以你是说,安悦的死,和这染坊的'影子'有关?"
"不止安悦。"苏瑶摸出手机,调出张照片——是她在停尸房拍的,安悦后颈有七个青紫色指印,"法医当是尸斑,可我感知到,这是那只手掐的。
民国那七个染布工,后颈都有同样的印子,县志里写'形如酒坛耳'。"
正厅突然安静下来。
风停了,桂花香散了,只有染布机的"咔嗒"声又响了一声,这回更近,像就在众人背后。
苏瑶的锦囊"啪"地裂开道缝,里面的艾草混着朱砂洒出来,在地面铺成暗红的线。
她望着那线指向染布机下的暗格,突然想起安悦死亡时,最后一个动作是爬向客厅角落——那里有块松动的地板,和染布机下的暗格,应该连通着什么。
"张队,"她弯腰捡起锦囊,艾草的苦香裹着酒气钻进鼻腔,"我需要三天。
三天后,我能把这些影子的来历,和安悦的死,串成一条能写进结案报告的线。"
张队盯着她沾了朱砂的指尖,又看了看林宇。
林宇点头:"我跟她一起。"
"行。"张队扯过公文包,取出副橡胶手套扔给苏瑶,"但明天开始,每查一个地方都要报备。
要是再出现上次误判装修灰的事......"他没说完,转身往门外走,皮鞋声在青石板上敲得格外响。
林宇送张队出去时,苏瑶蹲下来捡艾草。
温晴递来块手帕,她的血还在帕子上渗着淡红:"要我帮忙吗?"
"不用。"苏瑶把艾草重新塞进锦囊,系紧穗子,"但你可以帮我查查,这染坊的地契,民国时是不是属于一个姓陈的布商。
安悦首播时提过她房东姓陈,说'陈伯人可好了,房租收得特别低'。"
温晴愣了愣,掏出手机:"我爸有老地契的扫描件,现在就查。"
宋桥江突然蹲下来,帮她捡洒在地上的朱砂:"那暗格里......我十年前开过,里面有七个酒坛,封着红布。
后来我媳妇说不吉利,又封上了。"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染布机投在地面的阴影,那团影子里,似乎有七个模糊的轮廓在动——和安悦后颈的七个指印,正好吻合。
"林宇!"她喊了一嗓子,转身时锦囊撞在桌角,"帮我拿把改锥。
我们得看看那暗格里,是不是少了个酒坛。"
林宇从门外跑回来,月光正爬上他的肩。
苏瑶望着他手里的改锥,突然想起安悦死亡时,手机镜头最后拍到的,是地板缝里露出的半块红布——和宋桥江说的酒坛封布,一个颜色。
风又卷着桂花香撞进来,吹得八仙桌上的围裙飘起来。
苏瑶盯着那些没有影子的围裙,听见染布机"咔嗒咔嗒"转起来,像是在数着什么——七,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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