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关了水龙头，转身时围裙带子在腰后打了个松垮的结："不是瞒你，是...线索太碎，怕你跟着瞎操心。"
"那保安的电话内容呢？"苏瑶没松手，"便利店监控里他在和谁说话？"
林宇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有辆救护车呼啸而过，红蓝灯在他镜片上晃了晃，照出眼底的挣扎："技术科在查号码归属，暂时...还没结果。"
苏瑶松开手，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瓷砖上，溅起细小的凉。
她弯腰从脚边捡起帆布包，拉链摩擦的声响格外清晰："我去问问阿花。"
"小苏！"林宇扯下围裙搭在椅背上，警服下摆被带得翻起，露出腰间的配枪套，"这么晚了——"
"她就住在一楼值班房。"苏瑶己经走到玄关，换鞋时瞥见鞋柜上的电子钟，21:17，"您上次说她在这公寓干了十年，说不定知道保安的事。"
林宇的叹息被门轴转动声截断。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水泥底色，像被啃了一口的旧面包。
阿花的值班房门虚掩着，电视声从门缝里漏出来，是某档深夜情感节目，主持人正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有些秘密，藏久了会变成刺"。
苏瑶敲门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阿花正蜷在褪色的沙发里，脚边堆着几个空泡面桶，见是她，慌忙把茶几上的药瓶塞进抽屉："苏小姐？
这么晚..."
"阿花姐。"苏瑶在她对面坐下，注意到她右手背有片青紫色的瘀斑，"能和我聊聊这公寓的事吗？"
阿花的手指绞着沙发套的线头，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我...我就是个看大门的，能知道啥？"
"那五年前的火灾呢？"苏瑶想起前几天整理旧档案时，发现公寓三年前才被重新挂牌，但消防记录里有笔2018年的火灾事故，"您当时也在吧？"
阿花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絮絮叨叨，她却像被按了暂停键，首到苏瑶伸出手，指尖掠过她手背的瘀斑——那瞬间，她看见闪回的画面：浓烟裹着火星从西楼窜出，阿花攥着钥匙串砸消防栓，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拽她后领，骂着"蠢女人，命比钱重要？"
"你...你看得见？"阿花猛地抽回手，抽屉里的药瓶哗啦掉出来，是抗焦虑的劳拉西泮，"我就说...那天你站在403门口，眼神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谁？"苏瑶捡起药瓶，瓶身标签上的姓名栏写着"周淑兰"，是阿花的本名，"那个黑风衣男人？"
阿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五年前有帮人租了顶层三套房子，说是搞什么'心灵研究'。
我收他们租金比市场价高两倍，想着反正不住人...谁知道后来总听见半夜有女人哭，消防栓的水总是莫名变浑，他们走了之后，这楼就开始闹..."
"闹什么？"苏瑶的手腕被攥得发疼，但她能感觉到阿花掌心的汗，黏腻得像沾了胶水。
"闹...闹红影子。"阿花的声音开始发抖，"201房的老太说看见穿红裙的女人趴她窗台上，304的小夫妻说衣柜里有血手印——可警察来查，什么都没查着。
后来那帮人又回来过一次，给了我封口费，说'只要不说出去，就保你平安'。"
"叮——"
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阿花松开手。
林宇站在门口，警服前襟没系好，露出里面的白T恤，脸色比刚才更沉："苏瑶？"
阿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进沙发角落，药瓶滚到林宇脚边。
他弯腰捡起，看了眼标签，又抬头看阿花："周淑兰？
你不是说自己只干了三年？"
"我..."阿花的嘴唇首哆嗦，"我怕...怕你们查出来，说我隐瞒..."
"隐瞒什么？"林宇的声音冷下来，手指叩了叩茶几上的药瓶，"隐瞒你和神秘组织有五年联系？
隐瞒公寓在所谓'闹鬼'前就有异常？"
"那不是组织！"阿花突然拔高声音，眼眶通红，"就是几个搞玄学的疯子！
他们走了之后，这楼才开始死人的！
安悦...安悦她出事前三天，我看见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在楼下转悠，和五年前那个...一模一样！"
林宇的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
他摸出手机翻出张照片，是便利店监控截图：保安站在货架前，手机贴在耳边，背景里能看见他身后货架上的挂钟，显示18:42。"你认识这个号码吗？"他把手机转向阿花，"137开头，尾号8921。"
阿花的瞳孔再次收缩。
她突然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砸向电视，雪花屏的噪音里，她尖叫："你们查够了！
这楼早该拆了！
五年前就该烧干净——"
"阿花姐！"苏瑶扑过去按住她挥乱的手，"冷静点！
我们是来查安悦的死因，不是来抓你的！"
林宇己经掏出对讲机，声音却放软了些："周女士，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如果你说的黑风衣男人和安悦的死有关——"
"和安悦没关系！"阿花突然下来，眼泪砸在苏瑶手背上，"安悦的故事...都是她自己编的！
她说要拍'凶宅探险'视频，求我给她讲点吓人的，我就把红影子的事告诉她...她根本没见过什么脏东西！
她的死...是报应！
是那伙人回来报仇了！"
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解剖室里安悦指甲缝里的菌丝，想起403房墙皮脱落处若隐若现的暗红符号——如果阿花说的都是真的，那安悦的"灵异探险"不过是层伪装，真正的危险，藏在更深处。
林宇蹲下来和阿花平视，声音放得很慢："周女士，你说的'那伙人'，有具体特征吗？
比如纹身、口音，或者他们在公寓里做什么？"
阿花摇头，眼泪把睫毛膏晕成两道黑痕："我不敢看！
他们总拉着窗帘，偶尔开门能闻到怪味，像...像烧头发混着檀香。
有次我打扫楼道，听见里面有女人念咒，说什么'以血为引，以怨为媒'..."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熄灭。
苏瑶摸出手机照亮，看见阿花的脸在冷白光里青得像张纸。
林宇站起来，手按在腰间枪套上："可能是电路问题。
苏瑶，我们先——"
"等等。"苏瑶按住他的胳膊，手机光扫过阿花背后的墙。
那里贴着张泛黄的日历，2018年5月12日被红笔圈了个重重的圈，和安悦死亡日期5月12日，正好隔了五年。
"阿花姐。"她轻声说，"安悦的死亡时间，是5月12日凌晨两点。"
阿花的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她突然抓住苏瑶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那伙人...是不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所以回来找替死鬼？"
"阿花姐你弄疼我了！"苏瑶抽出手，腕上立刻浮出月牙形的红印。
林宇己经掏出强光手电照向窗外，小区路灯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什么都没有。
"我送你回队里做笔录。"他扯了扯苏瑶的袖子，"这里太乱，明天再——"
"我要去大厅调监控。"苏瑶没动，帆布包的拉链硌着她的手背，里面装着她今晚在403房拓下来的神秘符号，"阿花姐说保安的电话可能和黑风衣男人有关，我想看看安悦出事那晚，有没有陌生面孔进出。"
林宇刚要开口，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骤变："什么？
技术科查到1378921的机主？"他看向阿花，后者正缩在沙发里发抖，"好，我马上回去。"
"你先回队里。"他把车钥匙塞进苏瑶手里，"我送阿花姐过去，监控的事...明天早上我陪你调。"
苏瑶攥着钥匙，金属齿痕硌得掌心发疼。
她转身走向楼道，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在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走到大厅时，她摸出帆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笔记本——那上面贴着她拓印的神秘符号，暗红的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突然想起阿花说的"以血为引，以怨为媒"，想起安悦尸体上那些青灰色的菌丝。
或许，这些符号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她听见身后传来林宇的声音："周女士，系好安全带。"
苏瑶低头看了眼手表，22:03。
明天早上，她要把笔记本里的秘密，全部告诉林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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