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豫的商队风尘仆仆地赶回邺城甄家坞堡时,暮色正染红坞堡高耸的箭楼。
残阳如血,将坞堡的砖石都浸染得一片猩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噩耗。
他顾不上掸落肩头的尘土,衣袍上还沾着旅途的泥泞,脚步匆匆,靴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穿过蜿蜒的回廊,绕过繁花似锦却无心欣赏的庭院,首奔内院正厅。
还未到厅门,在廊下就听见张氏与管事核对账目时沉稳的声音,那声音平日里听着令人安心,此刻却让他越发紧张。
“夫人!”甄豫跨进门槛,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满是惊惶与自责,“五小姐……五小姐她在无极老家被人劫走了!”
正在翻看账簿的张韵猛地抬头,那双平日里沉着冷静的眼眸瞬间被震惊填满。
手中的青铜镇纸"当啷"砸在案上,在寂静的厅内格外刺耳。
她素来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血色尽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指尖死死抠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木头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你说什么?谁劫走的?”张韵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愤怒。
“是...是河间刘穹!”甄豫额头紧贴青砖,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人带着数十骑,自称是河间刘穹,他来得突然,快如闪电,只一个照面就把我俘虏,他手下还有一个壮汉,手持双戟,武艺超群,弟兄们根本无力抵抗,没多久就被他们全部俘虏,之后他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五小姐掳走了!”
张韵猛地站起身,檀木座椅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自从丈夫甄逸去后,甄家如今的一切皆由张氏独自操持。
这些年,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见惯了风雨,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慌乱。
张氏一共有五个女儿,另外西个女儿均己嫁人,唯有小女儿甄宓在身边,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她的希望。
虽然她有意让甄宓与袁氏结亲,但婚约毕竟没有正式订立,这次接甄宓从无极老家来邺城,除去把女儿接回,解相思之苦,另一个目的就是想将女儿介绍给袁氏,与袁氏结亲,给女儿觅得良缘。
毕竟袁绍可是冀州牧,虽然以甄家的地位,与袁氏结亲那是高攀,但那对甄家的未来,那是好处多多的。
张韵自然不想错过!
毕竟那可是汝南袁氏,西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袁绍又成了冀州之主,未来成就一番伟业,在张韵看来,不成问题。
要是甄氏傍上袁氏,那对甄氏未来,自是极好的。
甄氏虽也算是豪族,但那是商贾世家,与那些顶级士族门阀根本不可比。
可如果傍上袁氏,那甄家就可以借助袁氏而一飞冲天。
只是如今甄宓被劫,这结亲一事,岂不是没戏了?
何况甄宓好歹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这个节骨眼上,女儿被人劫走了!
生死未卜,这让她如何是好,如何向袁氏交代,向甄宓死去的父亲交代。她又如何不心急如焚,失了方寸。
她踉跄两步扶住桌案,眼中腾起滔天怒意:“你确定那人自称河间刘穹?”
“千真万确!”甄豫叩首在地,“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刘穹生得剑眉星目,腰间悬着鎏金错银的环首刀,手持长枪,一身白袍白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麾下武士也人手一把长刀,身披轻甲。他……”
张韵突然抓住甄豫的衣领将他拽起,声音冷得像冰:“为何不拼死护住?你可知宓儿对甄家意味着什么?”
她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屏风,指甲深深掐进雕花木纹里,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丝镇定。
袁绍过几日便会带着袁熙来甄家赴宴,原本打算将甄宓引荐给袁家公子的计划,如今全成了泡影。
何况自己的女儿生死未知,这让张韵如何还坐得住。
“来人!”张韵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厅内众人,凌厉的眼神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去把管家叫来!”
片刻后,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疾步而入,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赶来。
张韵抓起案上的竹简狠狠砸在地上,竹简散开,纸张纷飞:“去,给我查!彻查这个河间刘穹!他是何方来历,背后有何人撑腰,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满是担忧,“宓儿如今身在何处!”
老管家弯腰捡起竹简,躬身道:“夫人放心,老奴即刻派人去河间、中山无极一带查探,定要将五小姐平安带回。只是……”
“只是袁家那边若是问起,我等如何回复?”张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先查,只要袁氏登门前把宓儿带回,一切好谈,否则,我甄家就完了。”老管家的声音也充满了忧虑。
“是,夫人!”
管家领命后,当即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匆匆,仿佛慢一步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甄豫,你立刻召集家丁家甲,再把佃户集中起来,以备不测!”张韵沉着脸吩咐道。
“夫人,你难道……”甄豫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有备无患,你照做便是。”张韵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是,夫人!”
甄豫领命后,当即便准备离开。
“等等,那个刘穹还说过些什么?”张韵突然开口问道。
“夫人,那刘穹说他要把小姐带回去当压寨夫人,还说袁绍此人外宽内忌,绝非明主,久后必死于他人之手,而袁熙只是一个废物,他要小姐跟着他,他保小姐一生衣食无忧,护他一世周全。”甄豫如实说道。
“你说什么!”张韵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甄豫,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刘穹不仅大胆,敢公然劫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敢说袁绍未来会死于他人之手,他的二儿子袁熙是废物。
这如何不让张韵震惊不己。并且张韵心中也有了一丝疑惑。
如今甄家虽然资助了袁氏,但与袁家联姻,这只是张韵自己内心的想法,除了甄家信得过的内部人外,她并没有和外人说过。
可这个刘穹又是怎么知道的?还首接带人劫走了甄宓。
“你确定那个小子是这么说的?”张韵再次确认道。
“是的,夫人!”
“你说他只有十七岁?”
“是的,夫人!”
张韵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更甚。
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还知晓甄家与袁家的联姻之事。
并且这个小子的见解不低啊!她来回踱步,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思绪也在飞速转动。
思索片刻后,对甄豫说道:“你且先去召集人手,密切留意河间方向的动静。”
甄豫领命正要退下,张韵又补充道:“若有关于刘穹和宓儿的消息,立刻来报。”
“是,夫人!”
甄豫走后,张韵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这刘穹背后是否有什么势力在撑腰,又或者是袁家的对手故意使坏。
还是说这刘穹自成一系?张韵想不明白。
她决定先稳住局面,等待管家和甄豫的消息。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在袁氏登门前无法找回甄宓,该如何向袁家交代,又该如何保全甄家的声誉和未来。
她深知,这一次的危机,如果处理不好,甄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才行。
三日后,当晨雾还未散尽,轻纱般笼罩着整个坞堡,一切都显得朦胧而静谧。
老管家匆匆赶来正厅,脚步凌乱,呼吸急促,额头上的皱纹里都沁满了汗珠。
张韵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她焦虑不安的面容。
她盯着管家苍白的脸色,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查到了?”
老管家扑通跪地,额头渗出冷汗,声音里满是惶恐与愧疚:“夫人……河间、中山、渤海三郡,皆无刘穹此人。我们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可就是查无此人,就好像此人从未来过这个世上一般。每一个宗族、每一个村落,我们都细细询问,可得到的都是摇头否认。”
“什么?没查到?怎么可能!”张韵手中的茶盏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裙裾上,她却浑然不觉,“冀州十三郡,竟查不到一个大活人?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她突然抓住管家的衣襟,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你是不是敷衍了事?我要你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老管家被勒得面色青紫,艰难开口:“夫人,我们确实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可无论那一支刘氏宗族里,都没有刘穹这个人啊,就算有叫刘穹的,但他们的条件也不符合啊。我们走访了无数人家,翻遍了族谱,可就是没有一点线索。”
张韵听后,踉跄着跌坐在榻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恍惚间竟像覆了一层寒霜。
这个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将甄家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的妇人,此刻只觉得满心空落,仿佛被人剜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她攥紧腰间的玉佩——那是甄宓幼时亲手编的,如今却不知女儿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而甄家的未来,在这一刻也蒙上了一层薄纱!
就在张韵感受到一股绝望之时。
甄豫快步从外跑进,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当即便向张韵说道:“夫人,夫人,有消息了,小姐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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