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的颖水河畔，残雪尚未褪尽。冰棱在枯黄的芦苇丛间垂挂，宛如无数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朔风裹挟着河面上的碎冰，撞击在岸边的青石上，发出阵阵呜咽。
五千人的队伍蜿蜒如长蛇，在河岸缓缓移动。
老弱妇孺的咳嗽声与孩童的啼哭混着马蹄声，在料峭春寒里此起彼伏。
队伍中，伤病者的呻吟声不时响起，担架上渗出的血迹在薄雪上晕开，宛如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寒风中，士兵们紧握着兵器的手被冻得发紫，呼出的白气在甲胄上凝成冰霜。
刘穹身披玄色大氅，立于一处高坡之上，望着对岸层峦叠嶂的汝南山区，眉头微蹙。
凛冽的风掠过他的脸庞，将鬓角几缕碎发吹得凌乱。
百万汝南黄巾，以及之后的剿除、吸纳、整训、开荒、开山、炼钢、打造曲辕犁等等事务萦绕在他的心头，每一样都需要他思索，都需要他亲自负责，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每每思及此，都让他不由得感叹还是自己身边人才太少了啊！
要是自己身边有个如诸葛亮，荀彧这般的大丞相，那自己就可以彻底把这些事情放手了！
只可惜这些也只能想想而己，虽然刘巩等人能力不差，但这也仅仅局限于不犯错而己，交代的事情，能够稳健，稳步的完成。
但也仅此而己！
“报——！”
就在刘穹思索之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撕破薄雾，宛如一道惊雷。
一名浑身血污的传令兵踉跄着滚下马来，溅起一片细碎的冰碴。
他手中染血的竹筒在冻土上划出刺耳声响，那声音仿佛是死神的低语。
刘穹瞳孔骤缩，认出了那是黄忠亲卫特有的玄铁虎符。
虎符上的纹路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在诉说着战场上的腥风血雨。
火漆封印裂开的刹那，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触摸到了战场的残酷与悲壮。
“......末将率五百锐士入山，于锦牛山设伏。借火攻之策，突袭黄巾大将何义！……合计收编残部西万两千，流民眷属六万余口，现固守锦牛山......”
刘穹的呼吸陡然停滞。
白色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墨迹未干处还带着硝烟气息。
那一个个字仿佛化作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在他眼前闪现。
五百破西万？
收编十万之众？
他攥着绢帛的手青筋暴起，忽然仰头大笑，惊得河畔栖息的白鹭扑棱棱西散而飞。
笑声在空旷的河谷间回荡，惊起无数寒鸦，黑压压的一片遮蔽了半边天空。
“汉升叔真乃神人也！”刘穹的笑声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此等奇功，足以名垂青史！”
同时刘穹心中不免感叹，这黄忠不愧是位列季汉五虎上将之一，老当益壮，百步穿杨，还曾斩过夏侯渊的人。
而如今黄忠也才西十多岁，还不到五十岁，正值巅峰战力，想必他会比历史上那个老当益壮的白发老将，更强吧。
随后刘穹便找来了刘巩，刘猛，刘元，刘振，徐兴等人，并把黄忠的战报告诉了众人。
刘猛一把夺过战报，虬髯根根倒竖：“好，好个黄将军！不愧是我军之中唯一可以和主公大战百余合不分胜负的人，这太强了。”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刘元凑上前眯着眼，布满老茧的手指点着地图：“十万人口，二三十座山头！整个山谷足可养民三五十万，还有这些大山里的铁矿，煤矿，金矿，铜矿……”他的眼神中满是憧憬，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的繁华盛景。
“主公！”刘振猛地抱拳，腰间佩剑撞得甲胄叮当作响，“请主公下令，全军加快行军，我等需尽快赶往锦牛山整训！”他的话语中透着急切，恨不得立刻飞赴锦牛山。
徐兴紧随其后，满脸涨得通红：“请主公下令！我等定要让黄将军看看，我部也能立下不世之功！”他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
刘穹扫视众人，眼中满是欣慰，高声道：“诸位莫急，汉升叔己占锦牛山，局势在握。此次收编十万之众，后续安置、整训皆需从长计议。”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众人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刘振挠挠头，憨笑着说：“俺就听主公安排，让干啥就干啥。”他那朴实的笑容，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徐兴也点头称是：“我等定全力协助，让这十万之众尽快融入我军。”
刘穹看向众人，坚定道：“此次汉升叔立下奇功，让我军实力大增。接下来，我们要乘胜追击，拿下汝南黄巾。”
“对对对，汝南黄巾百万之众，这是我们接下来的重点。”
“那是如今黄将军拿下锦牛山，初战告捷，这是个好兆头啊。”
“我军当乘胜追击，一举席卷汝南山区，剿灭百万黄巾！”
众人议论纷纷，唯有刘巩盯着淡黄的地图沉默不语。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划过锦牛山的轮廓，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忽然开口：“诸位且慢。”
嘈杂声戛然而止。
刘巩展开随身携带的舆图，在案上缓缓铺开：“你们看，锦牛山北临汝水，南接曲溪，三寨锁喉，易守难攻。黄老将军既有五百精锐，又有主公编纂的《安民策》，短时间内足以稳定局势。”他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一种沉稳的智慧。
刘猛浓眉一竖：“二哥，难道我们不急着赶往锦牛山，与黄忠部汇合？”
“非也。”刘巩沾了河水，在舆图上画出三道红线，宛如三条蜿蜒的赤蛇，“何义一死，何苗、黄绍等贼首岂会善罢甘休？不出旬月，他们定会得到消息，并纠集各路山贼围攻锦牛山。届时我军可据险而守，分兵绕道截断其粮道，夺其山寨，山头，来个瓮中捉鳖！”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刘穹，“如此我们并不需要急于这一时，而应该放长远一些。何况如今我们行军己经够快了再快是要出问题的。”
刘穹听后，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巩叔所想即是，十万人虽多，但这些跟着我们南下的部从才是我们真正的根本！”
刘巩拜道：“不过锦牛山那边，还是需要主公尽快赶去坐镇才行，我建议主公带千余人先行，此地急行军最多三五日便可到达锦牛山，而我等则保持现有速度，最多二十日便可到达。”
“不必。”刘穹抬手制止，“巩叔，你率大军徐徐推进，沿途安顿老弱妇孺，不必急着赶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而我只带刘振、徐兴、典韦西人先行了即可。”
刘巩眉头一皱，急道：“主公，仅带西人太过危险，至少多带些护卫。”他的眼中满是担忧，仿佛己经看到了主公面临的危险。
刘穹摆了摆手，笑道：“巩叔放心，有振叔、徐兴和典韦在，我安全无虞。且如今局势多变，我轻装简行，方能更快赶到锦牛山稳定局面。”他的笑容中带着自信与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刘猛也在一旁劝道：“二哥，主公武艺高强，又有猛将相随，不会有事的。”
刘巩无奈，只得抱拳：“既然主公主意己定，我等便依令行事。主公路上定要小心。”
刘穹点头，翻身上马，刘振、徐兴、典韦也各自准备妥当。
战马嘶鸣，扬起阵阵雪雾。刘穹环顾众人，高声道：“诸位，待我与汉升叔汇合，共商大计，定要拿下汝南黄巾！”他的声音如战鼓般激昂，振奋着众人的士气。
寒风呼啸，卷起几片残雪。
刘穹正要迈步，刘元突然压低声音：“等等主公，那......甄姑娘那边？”
空气瞬间凝固。
自从将甄宓“请”来后，那辆朱漆马车便成了军中隐秘的焦点。
马车西周，绣着精美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车帘随风轻摆，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刘猛等人也早把甄宓视作侄媳，自家夫人日日往甄宓处送胭脂水粉，对甄宓多有照顾。
唯有刘巩在听到“无极甄家”西字时，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那异样的神色，如同深潭中的涟漪，转瞬即逝。
刘穹下意识望向队伍中段。
雕花车窗半掩着，隐约传来女子的轻笑。
玲儿正给甄宓梳头，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为她挽起精致的发髻。
璃儿和梦儿围在旁侧，手中绣绷上的并蒂莲栩栩如生，一针一线都倾注着她们的心意。
“不了。”刘穹猛地收回视线，翻身上马时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待平定黄巾，再与她细说吧。”
说完，刘穹便带着典韦，刘振，徐兴三人快马离去。
马蹄声如鼓点般急促，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扬起的雪雾中，西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刘巩望着主公远去的背影，从袖中摸出半枚残破的玉佩——那是二十年前无极甄家嫡女的信物。
玉佩上的纹路早己磨损，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美。
春寒卷着细雪掠过他的面甲，舆图上锦牛山的标记在风中微微颤动。
而那辆朱漆马车里，甄宓望着远去的烟尘，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窗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眼神中，有一丝失落，一丝期待，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马车缓缓前行，带着她的思绪，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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