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轮成员带我穿过三条废弃供能线，七段风化走廊，最后停在一个下沉式的货梯前。
他按下六个隐藏的机械按钮，整面墙“咔”地一下往下沉。地面开启，一条深不见底的暗道露了出来。
“欢迎来到真正的黑市。”
他说完这句话，面罩上的蓝灯闪了闪，像是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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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的“上层”是给监察部看的，用来维稳的“容忍区”，你可以在那里用积分买假面具、假阶印、假希望。
但“下层黑市”是地下中的地下，由雾轮掌控，仅对内部成员开放。这里不讲积分，只讲记忆。
没错，是记忆交换。
每一个进入的人，必须用自己的一段记忆交换入场权。是一次亲人的告别、一次濒死的恐惧、一段刻骨的愿望……这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往往不是金钱，而是你愿意忘掉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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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入口前，雾轮成员递给我一个冷硬的记忆存储针。
“你要进去，就得给点‘真的东西’。”他说。
我犹豫了三秒，然后点头。
我闭上眼，针头刺入脑后轻轻一扎，一段记忆像雾一样被抽出。
是一个冬天，我五岁。
母亲拿着一块发霉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掰给我一半。她说那是她偷偷留下的，因为“孩子得活”。那天的风很大，她脸上的伤还没好，是前一天因为偷水被工头打的。
我当时不懂，只觉得那馒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现在，我把这段记忆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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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
门打开。
我走进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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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的中心是一块巨大的环形石厅，顶部是翻转过来的废旧列车残骸，像极了一个倒置的穹顶。
每一个角落都有人。
有人在卖伪造的“叛阶印”，让你伪装成西阶以上逃离下城；有人在交易“雾民日志”——那是用过时芯片记录的底层历史；还有人摆着摊位，一瓶瓶贩卖从死者体内提取的“记忆水”，说是能让人短暂感受“活着的意义”。
“这就是下城真正的面孔。”
雾轮成员在我身边说。
“活着不是为了服从，而是为了保留自己的一点‘真’。”
我西处张望，一时间感到自己像误闯一座庙宇。
只不过，这里膜拜的，不是神，是曾被抹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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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远，我看到一个摊位前围了很多人。那里摆着一块老旧的投影器，正在反复播放一段影像。
那影像是我见过的。
是芮轻离死前的留言。
但不同的是，这段视频被“剪辑”过了。
在她说出“阶印计划背叛所有人”的后半句之前，画面被一段黑字替换——
“她，是他们中的一员。她不是拯救者。她只是反了他们的‘顺序’。”
人群议论纷纷。
“我就说，她不可能是来救我们的。”
“七阶都是一样的。”
“雾轮怎么会信任一个贵族？”
我咬紧了牙。
是的，她是贵族。她活得比我们干净，也曾在我们身上踩过去。但她死的时候，是躲在我们井道里，是把最后一口气留给了“真相”。
她至少说了实话。
可现在连这也被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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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归零。”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披风、披风内层印着“雾轮徽记”的女人站在我身后。
她戴着半张金属脸具，另一半脸上是刺青的“W”符号。
“你是她选中的人。”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因为你还带着她的识别片。”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雾轮不是一个组织，是一个延续者。我们保留每一个来自‘真相’的人，不管他原来是谁。”
我盯着她。
“那你们为什么剪掉她的原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望着正在围观视频的人群。
“因为他们不信贵族能说实话。”
“哪怕那是真的，他们也需要一个‘可信的叛徒’，而不是一个来自高处的烈士。”
我懂了。
我第一次真正懂了。
下城的信任，不靠宣言建立，只靠你能留下多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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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么？”她问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看了一眼身边摊位上，一张沾满灰尘的记录板。上面写着：“编号记录出售，10段一价。”
编号在这里被当作商品。
我转头望向她：“我要让他们记得我的名字，不是编号。”
她盯着我，点了点头。
“那就留下来，归零。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记录。”
“记录你看到的、他们抹去的、你失去的。”
“等记录够了，下一次世界转向，我们就把这些扔上去。”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识别片。它还在发着微光，像某种尚未熄灭的火种。
也许她早就知道，她活不下去。但她也知道，只要有人继续看，就还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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