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朵花不美，就请欣赏它的可能。”
——顾城
桑暖在宿舍楼铁门刚开的瞬间就溜了出来。
失眠的夜像一张湿透的纸，黏在她的眼皮上。她攥着手电筒，踩着未干的路灯影子往教学楼走，鞋底碾过掉落的梧桐果，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原来凌晨五点的校园是这样的。
没有晨读的嘈杂，没有课间的嬉闹，只有保安室昏黄的灯光，和远处食堂排气扇转动的嗡鸣。教学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是它闭上的眼睛。
桑暖摸出钥匙打开后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空荡荡的走廊，却在拐角处突然顿住——
高一（3）班的门缝里，漏出一线微光。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轻轻推开门，手电筒的光与教室里的另一束光撞在一起。
——顾昭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面前摊着厚厚的竞赛题集，手电筒用橡皮筋固定在桌角，冷白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他左手按着草稿纸，右手正飞快地写着公式，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光柱从他下巴往上照，在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睫毛的轮廓被映在身后的黑板上，像一排细密的栅栏。
"早。"他声音里带着晨起的微哑，却不见困意，"你也失眠？"
桑暖愣在原地，手电筒的光不自觉地往下移，照见他桌角堆着的三本习题集——最上面那本的页边己经翻得卷起，密密麻麻全是批注。
原来没有所谓的天才。
这个认知像一滴冰水落在她的后颈，让她瞬间清醒。她一首以为顾昭的优秀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却从未想过，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他早己独自跋涉过多少这样的凌晨。
"我...我来补笔记。"她低声说，攥紧了手里的英语错题本。
顾昭点点头，没多问，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备用小手电递给她："充好电的。"
塑料外壳上还残留着体温。
桑暖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打开手电筒。两束光在黑暗中遥遥相对，像夜航船上孤独的灯塔。偶尔她抬头，能看见顾昭皱眉思考时咬住下唇的小动作，也能看见他解出难题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出的密码般的节奏。
——哒、哒哒。
——像心跳。
天光渐亮时，顾昭突然合上书本。桑暖听见他收拾东西的声音，纸张摩擦，拉链开合，然后是脚步声停在她的桌前。
"这个给你。" 一本蓝皮笔记本放在她桌上，封面用钢笔写着《物理错题精析（顾昭编）》。
桑暖抬头，正看见晨光爬上他的肩膀。他眼下的淡青色在日光中显露无遗，校服领口有些皱，显然己经这样早起很久了。
"你的力学部分，"他指了指她桌上摊开的月考试卷，"用动能定理比牛顿第二定律更快。"
说完，他拎起书包走向门口，背影被越来越亮的晨光描上一层金边。
桑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夹着一张便签：
"没有光的时候，自己点燃火炬。——与君共勉"
她望向窗外，朝阳正从远山后跃出，而顾昭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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