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心底总算明白，难怪那《水浒》里李逵大闹寿张县衙，竟无一人帮那县令抵挡李逵，原来那县令就是个被架空的傀儡！
“如此恶贯满盈，合该天诛地灭！我梁山替天行道，除此一害，正当其时！”
王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冷冽如冰。
“石清船队将于明日辰时出寿张水门，顺运河水势而下。”
“其船队规模：能载二百余人的中型楼船一艘，坚木厚板，设女墙箭垛，石清坐镇其上，是为旗舰；载五十人的艨艟快艇三十六艘。”
“依其顺水速度及沿途可能征调民夫纤夫推算，预计明日午时前后，必抵我梁山门户——蓼儿洼外水域！”
“好！”王伦猛地一拍桌案，长身而起，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彷徨，只有沸腾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
“朱贵贤弟辛苦，此情报价值万金！足抵千军万马！教头！看你的了！”
王进早己成竹在胸，闻此详报更是精神抖擞，双目精光湛然。
他大步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敌我船只的小旗，手指精准地点向金沙滩外那片广袤无垠、水道纵横如迷宫的芦苇荡，尤其是几处关键的狭窄岔口和暗流湍急之地。
“哥哥，诸位兄弟请看！”王进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那石清虽略通兵法，崇尚正面对决，但其对八百里水泊的地利水文，毕竟陌生！”
“某料定，为求稳妥，他必先停靠临湖集左近码头，威逼利诱甚至绑架当地熟悉水道的渔夫老手引路，再图进攻我梁山，妄图以惶惶之师，仗着船坚兵众，对我等形成碾压之势！”
“因此，寻常‘诱敌深入’之计，恐难奏效，反易被其识破或利用向导规避。”
“然，其最大弱点，便是那艘吃水甚深、转向笨拙的中军楼船！”
他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预设的几处伏击点：“为此，小弟定下‘水火并济’之策”
“其一，锁江断流。 ”
“命水性最好的弟兄，于老龙沟，水道最窄、水流最急的‘老鸦嘴’和‘鬼见愁’两处隘口，潜入水底，暗设三道碗口粗、浸过桐油坚韧无比的巨藤绞索！索上缠缚锋利铁蒺藜，并绑缚巨石沉于水底淤泥深处。”
“同时在关键水道转弯处，斜插碗口粗、丈余长的硬木沉桩数十根，桩头削尖涂毒，半隐于水下。”
“此乃‘断龙闸’！待其船队大部进入伏击水域后，后方芦苇丛中埋伏的快船立刻绞动机关，猛然拉起藤索，阻其退路！ 那沉木桩则令其后续船只转向不灵，极易搁浅、碰撞！”
“其二，火鸦焚天。”
“ 待其船队因藤索、木桩挤作一团，进退维谷，阵型大乱之际，埋伏于芦苇深处、覆以湿泥伪装的数十艘赤马小舟，如离弦之箭蜂拥而出！不近战缠斗！”
“专以浸透火油的火箭，集中攒射其船帆、舵楼、甲板上堆积的粮草辎重，尤其是那艘中军楼船！”
“其船多为松木、杉木所制，干燥易燃，更满载引火之物，遇火必成燎原之势！”
“同时，派出十艘装满干柴、火油、硝石的火船，由敢死之士驾驶，顺风顺水，首冲其船队最密集处！不求撞沉，但求引燃！”
“其三，蛟龙出水。”
“待其船队火起，士卒惊惶救火，阵脚大乱，指挥失灵之际，我步战精锐乘数十艘轻快舢板，从预设的侧翼隐蔽水道如蛟龙出水般迅猛杀出！ 不攻楼船，专挑其外围惊慌失措、忙于救火的艨艟快艇下手！”
“利用混乱，迅速分割其船队，实施登船近战，以多打少，逐个击破！首要目标——擒杀或重创坐镇楼船、可能试图转移的石清！ 若楼船火势稍缓，可集中精锐强攻之！”
“其西，预备阻援。 另遣一队船队，伏于石清败逃线路上，严防接应有船只石清从水路侥幸逃脱！”
王进的手指最终重重敲在沙盘上代表石清旗舰的位置，目光如炬。
“此战关键，在于待石清庞大的船队入预设的狭窄水域，使其优势兵力与大型战船无法展开，反成累赘！利用水底机关锁其退路，乱其阵型；利用水火无情焚其舟楫，夺其士气！”
“最后以我养精蓄锐之精兵，攻其惊慌失措之溃卒！一战定乾坤！”
宋万听得血脉贲张，蒲扇大的手掌狠狠一拍大腿，震得沙盘微颤。
“妙！妙绝！环环相扣，步步杀机！教头真乃神机妙算！俺宋万服了！快哉！此计定叫那‘石阎王’葬身鱼腹！”
杜迁也瓮声瓮气地吼道，眼中满是钦佩：“对！管叫他来得去不得！看这狗官还敢不敢小觑我梁山豪杰！”
王伦听完，抚掌大笑，连日来的凝重一扫而空。
“好！好一个‘锁江、火焚、蛟龙出水’！教头运筹帷幄，深得兵法水火之妙！此战，全权委于教头指挥！宋万、杜迁二位贤弟，务必倾力配合教头，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有功者，重赏！违令者——无论亲疏，军法无情，立斩不赦！”
宋万、杜迁心中一凛，收起兴奋，肃然抱拳，声音铿锵。
“谨遵哥哥将令！定当竭力配合王教头，刀山火海，绝不后退半步！”
王伦目光转向朱贵，补充道：“朱贵贤弟，你的人马继续紧盯石清船队动向，尤其是其今夜在何处停泊休整、明日清晨启航的具置、队形序列，务必及时报来！”
“另，将库中所有火油、硫磺、焰硝、火箭、引火之物，尽数调拨前线！再备足金疮药、解毒散！”
“得令！” 众头领齐声应诺，声震聚义厅。
一股肃杀而昂扬的战意如潮水般涌动，淹没了所有的不安。
石清那“三日必平梁山”的狂言，此刻在梁山人耳中，更像是一道送他归西的催命符，将他与他的千余骄兵，引向了梁山泊精心编织、杀机西伏的死亡水网。
夜色如墨，笼罩着烟波浩渺的梁山泊。
临时搭建的金沙滩水寨营房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打造器械的叮当声、操练水战的号子声、搬运火油箭矢的沉重脚步声、军官严厉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紧张激昂的战前交响。
王进独立于水寨高台之上，铁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目光如鹰隼，穿透沉沉夜幕，望向蓼儿洼方向漆黑的水道远方。
那里，正有一支承载着贪婪与毁灭的船队，无知无觉地，一步步朝他精心准备的、水火交织的坟墓驶来。
风掠过芦苇，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死神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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