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铭刻着死亡与毁灭的烈火符，在王老大那只布满血污的手中，如同地狱递出的请柬。符纸上朱红色的纹路，正随着他体内最后一丝灵力的灌注，开始微微发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小丫头片子，下辈子投胎，眼睛放亮点！”王老大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因狂喜与怨毒而扭曲，那只独眼死死锁定着柳如烟，准备欣赏她被烈焰吞噬时绝望的惨状。
这张符箓，足以将炼体三重的修士都烧成焦炭，更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女孩。
这是必杀之局。
然而，站在死亡阴影下的柳如烟，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她的表情平静得可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仿佛眼前这足以焚金融铁的符箓，不过是孩童手中的戏法。
“秦毅。”她在两人相连的灵魂空间中，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调开口，“准备好了吗？”
“你疯了！那是烈火符！你的身体根本挡不住！”秦毅的意识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焦灼与恐慌，“快退！你还有机会退回水幕后！”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难道就要在这一刻，随着那道符箓的引爆，一同化为灰烬？
“退？”柳如烟的灵魂之声，带上了一抹万古帝王的淡漠与骄傲，“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她轻轻地回应他，也是在回应自己那颗沉寂了万年的心。
“让你看看，我前世的剑法。”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如-烟没有丝毫犹豫，悍然发动了【前尘映照】。
这一次，她没有去“点亮”那些浩瀚如烟海的帝王权术，没有去触碰那些繁复玄奥的阵法丹方。她的目标，是记忆星海中最不起眼，却也最明亮的一颗星辰。
那里面，封存着一式剑招。
一式她曾经练过千万遍，早己融入骨髓，却也因其太过基础而被她遗忘了近万年的入门剑法。
——【刹那芳华】。
轰！
当那颗记忆星辰被点亮的瞬间，一股远超柳如烟想象的恐怖负荷，如决堤的天河，轰然冲垮了她脆弱的灵魂壁垒，灌入了她这具凡俗的肉身！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殷红的血丝，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鼻孔、耳中，甚至嘴角缓缓渗出。她的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就是代价。
调用前世的力量，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一招，对于此刻的她而言，也无异于让一只蝼蚁去强行承载巨龙的威严。
但，也就在这剧痛的尽头，她的眼神，却亮得前所未有，亮得如同划破万古长夜的唯一星辰！
与此同时，寄身于青铜古剑中的秦毅，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决心。那股不惜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让他那刚刚凝聚的魂体都为之战栗。他不再劝阻，因为他知道，劝阻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嗡——！
青铜古剑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剑鸣，秦毅将自己能调动起来的全部力量，那三股“憾念”所化的精纯魂力，以及他身为剑灵的本源剑意，毫无保留地顺着【魂合同契】，悉数灌注到了柳如烟握剑的手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死吧！”
王老大狂吼一声，催动了符箓！那张黄色的符纸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毁灭性的火属性能量瞬间凝聚成形，就要喷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柳如烟，动了。
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炫目的剑光。她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只是向前，踏出一步，然后，刺出一剑。
这一步，仿佛缩地成寸，恰到好处地踏在了王老大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节点上。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仿佛蕴含了某种天地至理，让时间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空气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桂花，在那一刹那悄然绽放，又在下一刹那凋零。美丽，而又短暂，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刹那芳华。
王老大的独眼中，只看到一道并不快的剑影，在他面前缓缓放大。他想躲，身体却如同被万钧巨力禁锢，动弹不得。他想激发符箓，却发现自己的思维，竟然跟不上那看似缓慢的剑势。
快与慢的界限，在这一剑之下，被彻底颠覆。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
那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烈火符上那一百零八道符文交汇的核心节点之上。
那里，是能量的源头，也是最脆弱的奇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恢复了流动。
王老大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他眼中的疯狂，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恐所取代。
他预想中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并未向外扩散。
那即将喷涌而出的狂暴烈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然后，在那个被剑尖点中的节点上，所有的能量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疯狂地向内坍缩、挤压！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响，在洞穴深处炸开！
但，诡异的是，爆炸的冲击波并非向西面八方席卷，而是被那一剑残留的、玄之又玄的剑势所引导，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锥形洪流，以王老大的身体为中心，朝着他身后，那两具刚刚死去的同伴尸体，反向冲去！
“不……”
王老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那本就重伤的身体，便在自己符箓的反噬下，被瞬间撕成了碎片。炙热的火浪，夹杂着碎石与血肉，将他连同他那两个兄弟的尸身，一同吞没。
爆炸过后，山洞内一片狼藉。岩壁被熏得漆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郁的血腥气。
“噗通。”
柳如烟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手中的青铜古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咳出的每一口，都带着温热的血沫。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她赢了。
灵魂空间内，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毅的魂火，在剧烈地摇曳、震颤，不是因为消耗，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一剑……
那一剑的起手式，那股熟悉的意境，那种于平淡中追求极致的剑理……
【刹那芳华】。
这个名字，这套剑法，是他当年刚刚将年幼的柳如烟收为弟子时，为了让她打好根基，亲手为她创造的最粗浅、最基础的一套入门剑法！
这套剑法，只求快，只求准，没有任何变化，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与三岁孩童的涂鸦无异。
可刚才那一剑……
它己经完全超脱了“术”的范畴，达到了“道”的境界。
那一剑，勘破了能量的流动，扭曲了空间的感知，甚至，触碰到了因果的边缘。
将一套最基础的入门剑法，练到这种足以勘破法则的地步……除了她，除了那个曾经君临万古，以无上天资将他所有传承都推演至极致的红尘女帝，这世间，还能有谁？
他曾经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戒备，在这一剑的风华之下，被彻底斩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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