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
柳如烟那一句轻飘飘的反问，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让剑冢外这片原本喧闹的空地，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围观的弟子，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刻。他们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一个筑基后期，对一个金丹大圆满、天骄榜排名二十九的高手说……你想怎么死？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嚣张？！
石昊先是一愣，随即，一张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被前所未有地羞辱了。怒火如同火山般从心底喷涌而出，让他怒极反笑。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笑声中充满了森然的杀意，“看来玄真老祖不仅给了你进入禁地的特权，还给了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子！既然你急着去投胎，师兄我就成全你！”
“大家可都听到了！”石昊猛地转向周围的弟子，高声喊道，“是她自己口出狂言，挑衅在先！等会儿我若失手将她打成重伤，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他这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重手，提前找好借口。
“石师兄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丫头！”
“没错！让她知道天骄榜的含金量！”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起来，他们早就看柳如烟不顺眼了。一个空降的弟子，凭什么享受如此待遇？
石昊狞笑一声，不再废话。他双腿猛地一蹬，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瞬间龟裂开来，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一股厚重无比的气势，朝着柳如烟悍然撞去！
《大衍磐石功》——山崩式！
他甚至没有动用花哨的法术，而是选择了最能体现他功法优势的纯粹肉身冲撞。他要用绝对的力量，将这个狂妄的少女像一只虫子一样碾碎，让她为自己的言语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周身土黄色的灵光凝聚成了一层厚达数寸的岩石罡气，罡气表面甚至浮现出玄奥的符文，空气被他庞大的身躯挤压，发出沉闷的爆鸣。
面对这如同山岳压顶般的一击，柳如烟站在原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那身青色的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衬得她的身形愈发显得娇小纤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撕成碎片。
就在石昊那砂锅大的拳头即将轰中她面门的瞬间，柳如烟终于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她只是将那只抬起的右臂，平平无奇地，向前递出。五指并拢，化作手刀，迎向了石昊的拳锋。
“找死！”石昊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用血肉之躯硬撼他的磐石罡气？愚不可及！
然而，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
嗡！
一道微不可查的青铜光华，在柳如烟的右臂上骤然亮起！那道古朴的剑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绽放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锋锐之意！
这一刻，她的手臂，不再是血肉之躯。
它，就是一柄剑！
一柄由秦毅的剑魂与她的帝道意志共同铸就的，绝世神剑！
两者，轰然相撞。
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并未发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柳如烟那看似纤细的手刀，轻而易举地，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无声无息地，剖开了石昊引以为傲的、那层厚重的磐石罡气。
没有丝毫的阻滞。
那号称金丹境防御第一的护体罡气，在那一抹青铜剑光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石昊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一股无法想象的、穿透性的剧痛，从他的右拳传来，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乃至全身！
他只觉得一股锋锐到极致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撕碎了他的护体罡气，震碎了他的拳骨，然后势不可挡地涌入他的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他的经脉与五脏六腑。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从石昊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迎面撞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塌了远处的一座石壁，整个人深深地嵌了进去，烟尘弥漫。
他胸口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刀印记，深深地塌陷了下去。浑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口中鲜血狂喷，眼珠一番，当场昏死过去。
一招。
甚至不能算是一招，只是一次简单的碰撞。
金丹大圆满，天骄榜第二十九的石昊，败了。
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全场，一片死寂。
那些方才还在叫嚣、还在起哄的内门弟子，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骇然与茫然。
那是什么力量？
那绝不是筑基期该有的力量！那甚至……不像是一个修士该有的力量！
那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本源、更为霸道的……“理”。不讲道理的理！
剑中的秦毅，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击的全过程。
他的魂力，在柳如烟那“剑鞘”般的右臂中，被增幅、被凝聚，然后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企及的效率爆发出去。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不是柳如烟借用了他的力量，而是他自己的剑道，在柳如烟的手中，才被真正地、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一股奇异的、混杂着震撼与骄傲的情绪，在他灵魂深处涌起。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
原来，他们的力量结合在一起，竟能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柳如烟缓缓收回自己的右臂，手臂上的剑纹光芒隐去，再次恢复了那光洁如玉的模样。仿佛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她毫无关系。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她目光扫过的弟子，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方才的讥讽、嫉妒、不满，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
在修真界，实力，就是最有效率的语言。
柳如烟用最首接、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还有谁，”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死寂的空地上回响，“对我代表青云宗出战，有异议？”
鸦雀无声。
再无人敢有半分异议。
就在这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众人身后响起。
“丫头，不错。”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玄真老祖那略带虚幻的身影，不知何时己经出现在了那里。他看着柳如烟，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惊叹，但那惊叹的深处，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你的成长，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快。这很好，也……很危险。”
他走到柳如烟面前，伸出手，掌心托着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精致的木偶。那木偶眉眼宛然，竟与柳如烟有七八分相似。
“灵渊宗这次，怕是会不择手段。这枚【替身傀儡】，是宗门用千年养魂木为你炼制的，里面封存了老夫的一道元神烙印。”玄真老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大比之上，若遇生死危机，立刻捏碎它。它能替你承受一次致命攻击，并将你随机传送到百里之外。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命，比一场大比的胜负，重要得多。”
柳如烟看着手中的替身傀儡，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空间之力，心中微动。
她抬起头，看向玄真老祖，认真地行了一礼。
“弟子，多谢师尊。”
这一声“师尊”，她叫得真心实意。
玄真老祖欣慰地点了点头，身影缓缓消散。
柳如烟收起傀儡，再不看那些噤若寒蝉的弟子和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石昊，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显得愈发孤高，也愈发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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