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医院复查

深秋的医院走廊飘着消毒水与中药混合的气息，温念安攥着挂号单的手指微微发白。自助叫号机的电子音在头顶机械地重复，她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这是她第三次因为失眠和心悸来神经内科就诊，却始终不敢首面神经内科的诊断。

"下一位，温念安。"

诊室门推开的瞬间，穿白大褂的身影让她脚步顿住。沈沉舟正低头翻看病历，腕间的医用手表泛着冷光，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还沾着淡淡的蓝墨水痕迹。三个月前那场手术的记忆突然翻涌，他站在抢救室门口宣布噩耗的模样，与此刻专注阅读病历的侧脸重叠。

"温小姐？"沈沉舟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成职业性的平静，"是你。"他指了指对面的座椅，椅子边缘还残留着前一位患者的体温，"心率不齐？"

温念安坐下时，帆布包带滑落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的半截笔记本——扉页贴着她和林远的合照，边角被翻得毛糙。她慌忙将包往怀里拽了拽，金属拉链硌得肋骨生疼："失眠...还有头疼。"话尾不自觉带上颤音，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沈沉舟的钢笔在病历本上沙沙移动："持续多久了？"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她眼下浓重的青黑，"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刺入她刻意维持的平静。温念安盯着他胸前的名牌，"沈沉舟"三个字工整得近乎冷漠。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拍打着玻璃发出细碎声响，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自从...林远走后。"

钢笔悬在纸面，沈沉舟沉默了两秒，将病历本轻轻合上："尝试过心理咨询？"他慢慢挪动着鼠标，查看之前的就诊记录，动作带着医生特有的沉稳，"压力性失眠通常需要药物辅助，但..."

"我在写书。"温念安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着帆布包的磨损处，"关于我和他的故事。"她抬起头，正对上沈沉舟专注的眼神，那双眼睛像精密的手术器械，轻易剖开她故作镇定的外壳，"每天晚上对着电脑，写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说过的话..."

诊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沈沉舟从白大褂口袋掏出薄荷糖，银色包装纸在灯光下晃了晃，见她摇头，便自己拆开一颗含进嘴里："关于……那场车祸？"

温念安愣住。原来他记得，记得那个浑身湿透的雨夜，记得她颤抖着说"谢谢"的模样。喉咙突然发紧，她垂下眼睫，盯着沈沉舟白大褂第二颗纽扣："被退稿了。编辑说...太沉重，读者需要希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沉舟将薄荷糖纸折成小方块，整齐地压在钢笔下："写作是种治疗。"他的声音像深秋的风，凉却带着暖意，"但别让它成为枷锁。"他翻开处方笺，字迹行云流水，"先试试这些助眠药，剂量比之前减半。"

温念安接过药方时，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背，皮肤温度比想象中要低。她想象他在手术台上的样子，那些精密操作的双手，此刻正握着处方笺向她讲解用药注意事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沈沉舟的白大褂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还在写吗？"沈沉舟突然问。

温念安攥紧药方，纸张边缘在掌心留下褶皱："在写。"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没人看。"

沈沉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露出的眼睛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有些故事不是为了被看见。"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穿过镜片与她对视，"它们存在的意义，是让写的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