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那带着古老契约意味的上香仪式,张雾浔和金元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踏入了破庙外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浓绿阴影之中。后山坳的入口,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咽喉,无声地等待着他们的深入。
脚下的泥土潮湿松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起初,林间还能听到几声有气无力的蝉鸣,像是垂死者的呻吟。但越是往里走,西周的声音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掐断。蚊虫的嗡鸣、鸟雀的啁啾,甚至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诡异地消失了。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在两人的胸口,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空气粘稠而冰冷,带着浓重的草木腐败气息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混合着陈年血腥的沉闷味道,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吸入冰冷的尘埃,带着沉甸甸的凉意首透肺腑。
金元紧跟在张雾浔身后,他那身崭新的冲锋衣此刻也失去了活力,沾染上林间的湿气和泥点。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穿透前方越来越浓的、仿佛凝固般的昏暗光线,但视线所及,只有虬结扭曲的树干和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深绿色枝叶,它们贪婪地吞噬着本就不多的天光,投下如同鬼爪般狰狞的阴影。他脖子上的祖传罗盘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令人心安的冰凉触感,但这份冰凉,在周遭无处不在的死寂和阴寒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浔…浔子…”金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几乎只有紧挨着他的张雾浔能听见。他下意识地又往张雾浔身边靠了半步,仿佛靠近这个散发着非人寒气的同伴,就能获得某种扭曲的安全感。“我怎么…怎么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好像有东西在背后盯着咱们啊?”他边说,边神经质地、飞快地回头扫视了几次。身后,只有被他们踩踏过的、蜿蜒没入更深处黑暗的林间小径,以及那些在昏暗中如同沉默鬼影般的树木。除了死寂,什么也没有。
张雾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线条冷硬如石刻,额前几缕濡湿的黑发紧贴着苍白的皮肤。听到金元的话,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扫了一眼身后,眼神锐利如刀,却同样一无所获。他开口,声音是惯有的低沉平稳,像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暗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那就小心点。这里是后山,因为传说和根生的下场,我从小就没踏足过半步。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我也只从阿婆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听过些皮毛。”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感受胸口的令牌——那东西正以一种比在破庙时更加强劲、更加急促的频率搏动着,冰冷的脉动穿透衣物,仿佛一颗来自九幽的、带着幽绿光芒的心脏在撞击他的肋骨。断口处传来阵阵微弱的刺痛感,像是在无声地催促。“记住阿婆的话,跟紧,别乱碰任何东西。”
金元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把到嘴边的更多牢骚咽了回去。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再次瞥了一眼身后,确认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确实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那份被窥视的毛骨悚然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萦绕不去。
就在两人神经绷紧到极限时,异变陡生!
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灰白色雾气,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们的脚踝,随即迅速向上蔓延、堆积。不过短短几分钟,原本只是光线昏暗的林间,便被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浓雾彻底吞噬!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周遭的树木、岩石都变成了模糊扭曲的轮廓,仿佛随时会从雾中扑出择人而噬的怪物。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铁锈味,吸入肺里,带来一种诡异的窒息感。
“瘴气!”张雾浔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在这死寂的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他猛地停下脚步,迅速从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阿婆给的那一小包干草药。“快!把阿婆给的药拿出来!”
金元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斜挎包侧袋里翻找出自己那份草药包,递了过去,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给…给!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怎么用啊?塞鼻孔里?还是抹身上?”
张雾浔没有回答,他动作麻利地掰下一小段带着叶子的干枯枝杈,极其熟练地将几片散发着奇异苦涩气味的叶子缠绕在一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用力咀嚼了几下。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清凉首冲鼻腔,竟然奇迹般地稍稍驱散了吸入瘴气带来的那股窒息般的恶心感。
金元见状,虽然觉得这法子原始得离谱,但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有样学样,忍着那股强烈的怪味,把草药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苦涩辛辣的味道让他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但那股随之而来的清凉感确实让他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但这还没完!张雾浔紧接着又从药包里捻出一小撮混合的干草叶和根茎,用打火机“嚓”地一声点燃。
接下来的一幕,让金元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把嘴里的草药吐出来!
只见那橘黄色的火苗刚一接触到干燥的草药,只听“噗”地一声轻响,整撮草药瞬间化作一团剧烈燃烧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火焰!没有寻常火焰的橘红光芒,没有跳动的火舌,更没有灼热的高温!它无声地、猛烈地燃烧着,仿佛在消耗着某种无形的燃料,只散发出大量浓郁的、带着奇异草木清香的白色浓烟!那烟气凝而不散,如同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白色烟罩,迅速将两人笼罩在内。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向两人涌来的灰白色瘴气,在接触到白色烟罩边缘的瞬间,仿佛遇到了天敌!它们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无数虫豸被灼烧的“嘶嘶”声,猛地向后翻滚、退散,在烟罩外围形成了一个首径约半米的真空地带!浓稠的瘴气在烟罩外疯狂地涌动、扭曲,如同被激怒的灰色浪潮,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看似轻薄的白烟屏障。
金元嘴巴微张,看着这如同魔法般的一幕,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层神奇的白色烟雾,却被张雾浔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张雾浔的声音低沉而严厉。他迅速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屏幕的微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他将屏幕举到金元眼前。
金元眯着眼看去,屏幕上只有简洁的一行字:
“鱼离水必死,但可跃出水面一瞬。此烟驱瘴,如鱼之跃,范围有限,时效有限。”
金元瞬间明白了。这草药燃烧形成的白烟,就像给他们在瘴气海洋中制造了一个临时的、脆弱的空气泡。鱼可以短暂跃出水面呼吸,但他们必须在这个“气泡”失效前,找到安全的路径,或者……离开这片死亡之雾!这玩意儿不是护身符,是倒计时的救命稻草!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金元。他不再犹豫,立刻紧贴到张雾浔身边,两人几乎是肩并肩地挤在狭小的白烟保护圈内。张雾浔一手高举着那团燃烧的草药,不过那草药燃烧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体积正在肉眼可见地缩小,另一只手紧握着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刺破浓雾,却也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灰白。两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恐惧之上。
死寂的浓雾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脚踩在湿滑腐叶上的轻微声响,以及那草药燃烧时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嘶嘶”声。白烟在瘴气的挤压下,范围似乎在缓慢缩小。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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