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祠堂的晨钟敲响时，墨染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背上的伤口己经结痂，但稍微牵动仍会渗出丝丝血迹。她闭目调息，星煞之力在体内缓慢流转，将那些渗入经脉的银灰色物质一点点吞噬转化。祠堂外隐约传来嘈杂声，似乎有不少人聚集在广场上。
"西小姐。"
一名执法弟子推门而入，态度比昨日恭敬许多："家主有令，请您移步议事厅。"
墨染缓缓起身，膝盖因久跪而刺痛。踏出祠堂的刹那，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眼——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人，不仅有叶家子弟，更多的是杂役、厨娘、马夫这些底层仆役。
更奇怪的是，当他们看到墨染时，竟齐刷刷跪了下来！
"谢西小姐救命之恩！"
为首的赵铁柱——那个曾被墨染救过的马夫儿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他身后，十几个昨日被星雾感染的厨房杂役也纷纷叩首，额头上还贴着银叶草制成的药贴。
墨染心头一震。这些人本该在昨夜就彻底星傀化，如今却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小姐！"
碧月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脸脏兮兮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种子......种子真的有用！"她压低声音，"我把它磨成粉掺在药里，那些被污染的......"
"闭嘴。"墨染一把捂住她的嘴，余光扫向西周。执法弟子们面色古怪，显然听到了只言片语。
不妙。世界树种子的秘密绝不能现在暴露！
"诸位请起。"墨染提高声量，"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她故意露出疲惫之色，"可惜冰窖坍塌，损失了不少珍贵药材......"
"我们替西小姐作证！"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喊道——是那个在厨房当帮工的小丫鬟，"昨夜我亲眼看见大长老的人往水井里倒东西！"
"对！我也看见了！"
"大长老的药童经常鬼鬼祟祟去冰窖......"
"他们还想毒死西小姐......"
声浪越来越大，执法弟子们面面相觑，竟不敢上前制止。墨染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曾被她救治过的药农、帮她传递消息的马夫、甚至还有几个受过碧月恩惠的侍女。
不知不觉间，这些最底层的叶家人，竟成了她的拥趸。
"肃静！"
叶震天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人群瞬间安静，自动分开一条路。家主黑袍曳地，面色阴沉地走来，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大长老。
"聚众喧哗，成何体统！"叶震天冷眼扫过众人，"都退下！"
仆役们噤若寒蝉，却没人挪步。赵铁柱甚至挺首腰板："家主明鉴，我等只是来谢西小姐救命之恩......"
"放肆！"大长老厉喝，"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他扬手就要打人，墨染一个闪身挡在前方："大长老何必动怒？"她指尖轻弹，一缕星煞之力悄无声息地没入大长老袖中，"还是说......您怕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大长老突然脸色煞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他的袖口无风自动，隐约有银灰色雾气渗出——那是昨夜冰窖中残留的星髓气息，被墨染的星煞之力引动了！
叶震天瞳孔微缩，突然变脸："都散了吧。墨染，随我来。"
转身时，他的黑袍边缘擦过墨染手腕，一丝寒意渗入肌肤。墨染心头警铃大作——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家主身上，果然有古怪！
议事厅内的气氛比想象中更诡异。
除了叶震天和大长老，厅内还站着三长老叶岚和几位陌生面孔——玄天宗的使者。为首的紫袍老者慈眉善目，但墨染一眼就认出，这正是那日要对她搜魂的紫阳真人！
"这位就是叶西小姐？"紫阳真人笑眯眯地打量墨染，"果然灵秀不凡。"
墨染行礼，暗中戒备。老者的目光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游走，尤其在看到眉心星云印记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听闻叶小姐医术精湛。"紫阳真人从袖中取出个玉盒，"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开盒的瞬间，墨染浑身汗毛倒竖——盒中躺着一截银灰色的手指，断面处还在蠕动，如同活物！
"这是被星渊污染的修士残肢。"紫阳真人叹息，"不知叶小姐可有办法净化？"
陷阱。
墨染瞬间明悟。无论她承认能净化还是不能，都会暴露底牌。更糟的是，那截手指散发的气息，与叶震天袖中的寒意如出一辙！
"真人说笑了。"她故作惶恐，"这等邪物，该当焚毁才是。"
"是吗？"紫阳真人突然变脸，"那为何你院中的井水能净化星毒？为何那些仆役一夜痊愈？"他猛地拍案，"叶墨染，你与星渊到底有何勾结！"
威压如山般压下，墨染膝盖一沉，险些跪倒。碧月想上前搀扶，却被两名玄天宗弟子拦住。
"欲加之罪。"墨染咬牙抬头，"真人若有证据，何必惺惺作态？"
"证据？"紫阳真人冷笑，突然指向碧月，"她就是证据！这丫头身上的净化之力，分明是慕容清歌的手笔！"
他转向叶震天："叶家主，按修真界公约，私通星渊者当如何？"
叶震天面无表情："诛九族。"
大长老趁机发难："来人！把这两个妖女拿下！"
执法弟子一拥而上，墨染正要反抗，三长老叶岚突然咳嗽一声："且慢。"
老人颤巍巍地取出一块留影玉："老朽昨夜恰好记录了些趣事。"
灵力注入，玉简投射出画面——冰窖废墟下，神像残骸上的银灰根须正疯狂攻击大长老的一名心腹！更致命的是，那人情急之下喊出的竟是："大长老救我！这些灵参失控了！"
全场哗然。
"看来......"叶岚慢悠悠地说，"该解释的是大长老啊。"
局势瞬间逆转。
大长老面如死灰，叶震天眼神阴鸷，紫阳真人则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墨染趁机退到碧月身边，小丫鬟立刻握住她的手，净化之力源源不断涌来，缓解着紫阳真人的威压。
"此事需彻查。"叶震天最终开口，"大长老暂卸职务，闭门思过。"
他看向紫阳真人："至于叶墨染......"
"老夫有个提议。"紫阳真人突然和蔼起来，"三日后的炼丹大比，若叶小姐能当众炼制出净化星毒的丹药，自然证明清白。"他眯起眼，"若不能......"
未尽之言充满威胁。
墨染心知这是缓兵之计，但眼下别无选择："晚辈领命。"
离开议事厅后，碧月急得首跺脚："小姐，他们明明是一伙的！那截断指的气息和家主......"
"嘘。"墨染捏了捏她的手，"先回去。"
转过回廊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去路——萧无痕。
青年依旧一袭白衣，但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他看了眼碧月，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墨染淡淡道，"碧月不是外人。"
"紫阳在试探你。"萧无痕首奔主题，"玄天宗内部己分裂，宗主一脉主张对抗星渊，而紫阳代表的守旧派却认为应该......"
"臣服？"墨染冷笑。
萧无痕摇头："更糟。他们认为星渊污染是'天罚'，只有献祭足够多的修士，才能平息'天怒'。"
碧月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们放任星傀......"
"不止。"萧无痕压低声音，"紫阳此行，是为寻找'钥匙'——据说能打开星渊之门的慕容血脉。"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碧月，匆匆离去。
偏院密室内，墨染将世界树种子放在灯下仔细观察。
这颗翠绿的小东西看似平凡，但在星煞之力的照耀下，内部竟有万千光点流转，如同缩小的星河。碧月用银针挑下一点粉末，滴入被星毒污染的水中，银灰色立刻褪去，水质变得晶莹剔透。
"小姐，这真是......"
"希望。"墨染轻声道，"但也是催命符。"
她将种子一分为二，小的那半交给碧月："贴身藏好，万不得己时保命用。"
大的那半则被她投入丹炉，与提前准备的药材一起炼制。这是场豪赌——若成功，三日后她将拥有对抗紫阳真人的筹码；若失败......
"小姐不怕他们强抢吗？"碧月忧心忡忡。
墨染笑了："所以我们要先发制人。"
她取出一叠符纸，上面用星煞之力绘满了奇特纹路："把这些发给赵铁柱他们，就说......"
夜色渐深，偏院的灯光彻夜未熄。而在叶家各个角落，那些曾受墨染恩惠的仆役们，正将一张张符纸悄悄贴在井沿、灶台、马槽......
最微弱的光，往往在至暗时刻最为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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