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苏晚栀眼前闭合的瞬间，陆时宴的西装角还扫过金属门框。
她望着数字从"18"跳到"17"，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行李箱轮子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她数着台阶走到大厅，玻璃门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刚才电梯里，陆时宴悬在半空又落下的手。
"苏小姐！"
声音从身后炸响时，她的行李箱差点脱手打翻。
转身的刹那，陆时宴正扶着大厅的旋转门，额角沾着碎发，西装前襟皱成一团，连袖扣都掉了一颗。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从十八楼狂奔下来的，可眼神却像烧红的铁，牢牢锁着她："你想走，可以。"他喘着气，伸手撑在她身侧的玻璃墙上，"但至少让我送你。"
苏晚栀的手指无意识抠住行李箱拉杆。
夜风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钻进来，和记忆里手术室门口他递来的热可可味道重叠——那天她在缴费单上签完字，整个人晃了晃，是他及时扶住她的腰，说"我让司机在楼下等"。
"不用。"她别过脸，可脚却先一步往路边挪。
陆时宴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随着他的靠近次第亮起，像两盏固执的眼睛。
首到坐进副驾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拒绝。
陆时宴替她系安全带时，指腹擦过她手腕，烫得惊人。"去哪儿？"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声音却放得极轻。
苏晚栀报了个地址，是她下午刚租的旧小区。
后视镜里，陆时宴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暖气调高一档。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苏晚栀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忽然有东西轻轻碰了碰她手背。
转头看时，陆时宴正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卷着毛，像是被反复翻看过。
"结婚那天拍的。"他把照片推过来，"你穿着白裙子站在教堂门口，说'陆先生，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后悔娶我'。"
照片里的苏晚栀确实穿着白裙，可那是她翻出压箱底的旧裙子改的，头纱是租的，连捧花都是便利店打折的康乃馨。
当时陆时宴穿着定制西装，却认真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头纱，说："我会负责到底。"
"现在呢？"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时宴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路灯透过车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界。"现在我想说，我后悔了。"他侧过身，指腹轻轻蹭过照片里她的眉眼，"后悔没早告诉你，那天你说'我们回家'时，我就想把'我们'这两个字，刻进户口本第一页。"
苏晚栀的睫毛颤了颤。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摸出来，是医院护士发来的消息："苏小姐，伯父今天又问你什么时候带姑爷来吃饭。"她盯着屏幕，眼泪啪嗒砸在手机壳上——那是她和父亲在游乐园拍的大头贴，被她用透明胶仔细粘在手机后壳。
"到了。"陆时宴的声音打断她的恍惚。
旧小区的路灯昏黄，台阶上落着零星的枯叶。
苏晚栀拖着行李箱往楼道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时宴。
他单手拎着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提着从后备箱翻出的工具箱——她下午在微信里提过，出租屋的水龙头漏水。
"卧室顶灯也不亮。"她站在门口掏钥匙，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陆时宴没接话，却在她开门的瞬间，伸手挡住门框，防止生锈的门轴夹到她手背。
屋里有股久未住人的潮味，他却像回自己家似的，熟稔地拉开窗帘通风，又蹲在水龙头前拧螺丝。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他的声音从水池下方传来，带着闷闷的回响，"我己经不再需要契约，只想和你在一起......"扳手掉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你会信吗？"
苏晚栀倚着墙。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见他后颈没理干净的碎发——和今早她帮他整理领带时，那缕的头发一模一样。
她张了张嘴，手机突然炸响。
是顾记者的新闻推送：《陆总私密录音曝光！曾秘密联系宋小姐》。
她点进去，刺耳的电流声后，传来陆时宴的声音："知夏，回国怎么不告诉我？"
苏晚栀的手开始发抖。
陆时宴从水池边猛地站起来，额头磕在台面，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抓过她的手机。
录音还在继续："我让人订了你喜欢的法餐，地址发你微信。"
"这是半年前的通话。"他的声音在发抖，指尖快速翻动通话记录，"那天宋知夏说要回国投资，我作为商会理事......"
"所以呢？"苏晚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面，"是商业合作，还是旧情难忘？"
陆时宴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助理的语音："陆总，孙律师那边查到，这段录音是从您半年前的通话中截取的，中间删减了......"
"删减了什么？"苏晚栀盯着他。
陆时宴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喉结动了动："后半段我拒绝了她的投资提议，说'我太太对商业合作有独到见解，不如让她和你谈'。"
可苏晚栀听不见后面的话了。
她望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觉得陌生——就像当初在发布会现场，镜头扫过观众席时，宋知夏抱着白玫瑰的笑。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她轻声问，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把陆时宴的脸砸成模糊的一片。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
陆时宴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显示着"通话记录调取完成"的提示，可他不敢去看。
苏晚栀的背影在阴影里越缩越小，像朵被风吹散的云，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她站在卧室里说"我害怕"时，手里攥着的那封伪造情书。
原来有些信任，碎了就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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