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机场大厅还未完全苏醒,中央空调的嗡鸣混着值夜班清洁车的吱呀声,在大理石地面荡开一片空寂。
苏晚栀站在公证处临时设的服务台前,米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指节却因攥着那叠离婚协议泛出青白。
"苏小姐,只要您和陆总一起签字按手印,手续半小时内就能完成。"周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公文包上还沾着连夜从律所赶来的晨露。
他余光扫过苏晚栀腕间的黑檀木手串——那是陆时宴从不离身的物件,此刻却松松垮垮套在她细白手腕上,像根无形的锁链。
苏晚栀垂眸看协议最末的签字栏,自己的名字己经端端正正落在"乙方"处。
墨迹未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想起三天前陆时宴把协议推到她面前时的模样:西装革履坐在书房的黑檀木桌后,钢笔尖悬在"甲方"栏上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到期了"。
可此刻接机口空荡荡的,连陆时宴的助理小杨都没出现。
苏晚栀喉间泛起一丝自嘲——她竟还存着点奢望,奢望他会像昨晚在病房里那样,突然握住她的手说"需要我做什么"。
"苏小姐?"林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这位公证处的老员工正翻着文件,抬头时眼底闪过抹探究,"陆总那边...该不会是临时有事?"
苏晚栀刚要开口说"再等十分钟",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小杨发来的消息:"陆总今早五点被紧急叫去集团处理突发事件,让我代他致歉。"她盯着屏幕上的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借口太熟悉了,像极了他们契约婚姻里无数次的"临时有事"。
"那...我们改日再办?"周律师己经开始收拾公文包,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惊得苏晚栀指尖一颤。
离婚协议从她掌心滑落,飘到服务台边缘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接住。
风突然大了。
苏晚栀抬头,看见陆时宴站在逆光里。
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额角挂着汗珠,连领带都歪到锁骨处。
最显眼的是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被人用烈酒浸过的碎玻璃,刺得她呼吸一滞。
"陆总?"周律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愕,"您不是说..."
"闭嘴。"陆时宴打断他,目光只锁着苏晚栀。
他将协议拍在服务台上,纸张发出脆响,"谁允许你单方面签字的?"
苏晚栀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服务台边缘。
她闻到他身上混着松木香的汗味,那是他惯用的香水被急跑后的热气蒸出来的,带着几分陌生的狼狈。"契约到期,按约定..."
"约定?"陆时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他另一只手扯松领带,喉结剧烈滚动,"你当我这一年是在玩过家家?
苏氏重组时我推掉的并购案,你父亲手术时我调的专家团队,上个月你被宋知夏设计时我让人装的监控——这些都是约定里的?"
周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苏晚栀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多个举着相机的记者,镜头全都对准他们。
她皱眉要挣开陆时宴的手,却被他扣得更紧:"看镜头,苏晚栀。"他的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告诉他们,你要和我离婚的理由。"
"陆先生,这是我们的私事。"苏晚栀抬高声音,故意忽略手腕上的灼痛。
她首视最近的摄像机,"我与陆总的婚姻始于契约,如今期限己至,和平结束是对彼此的尊重。"
"尊重?"陆时宴突然将她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
苏晚栀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在她耳边,"那你昨晚在病房说'这一次我要自己做决定'时,为什么没算上我?"
记者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晚栀这才惊觉,他竟知道她要去马尼拉的计划——昨晚她明明只和顾北川、陆时宴提过,而陆时宴当时只是沉默着给她披了件外套。
"你跟踪我?"她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我只是不想再当旁观者。"陆时宴的拇指抹过她眼角,"从你在暴雨里举着病历冲进陆氏总部那天起,我就不是什么契约雇主。"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早就不是按约定跳动了。"
苏晚栀的呼吸乱了。
她想起无数个深夜,他悄悄放在她床头的胃药;想起她在苏氏旧厂谈判时,突然出现替她挡住对方甩来的咖啡杯;想起三天前病房里,他握住她的手说"需要我做什么"时,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承诺都滚烫。
"陆总,请问您是要反悔离婚协议吗?"有记者举着话筒挤过来。
陆时宴突然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两半。
碎纸片飘落在地,像场苍白的雪。"我陆时宴这辈子,只签两种协议。"他弯腰捡起一片碎纸,"一种是商业并购,另一种..."他看向苏晚栀,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滚烫,"是余生。"
机场广播突然响起"前往马尼拉的CA123次航班开始登机"的提示。
苏晚栀这才惊觉时间,她推开陆时宴要跑,却被他攥住手腕:"我让人改了航班,下午三点的。"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两张机票,"我陪你去马尼拉,以...丈夫的身份。"
记者群的骚动达到顶点。
苏晚栀看着他掌心里的机票,又看向地上的碎协议,喉咙发紧:"你知道陈启明有多狠吗?"
"我只知道。"陆时宴将机票塞进她掌心,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黑檀木手串,"这次换我当你的底牌。"
不知谁喊了声"拍下来了吗",闪光灯连成一片。
苏晚栀望着他被汗湿的发梢,突然想起他们契约婚姻的第一天。
那时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像座冰雕,说"契约期间,你只需做好陆太太"。
而此刻的他,浑身冒着热气,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说"我要当你的底牌"。
"苏小姐,需要我们清场吗?"小唐带着安保挤过来,目光警惕地扫过记者。
苏晚栀摇头,转身对镜头扬起个清浅的笑:"陆先生说的对,有些约定,该重新签了。"
网络热搜在半小时后炸开。
#陆总机场撕离婚协议#的话题阅读量破亿时,陆时宴正握着苏晚栀的手往停车场走。
晨雾未散,他的车停在最远的车位,引擎还热着,前挡风玻璃上落着层薄露,雨刷器上夹着张纸条——是赵管家的字迹:"少爷,晚栀小姐的告别信在您书房抽屉,我藏了三天。"
陆时宴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指腹轻轻蹭过苏晚栀手背的薄茧。
她要抽手,他却握得更紧:"从今天起,你的告别信,我亲自拆。"
车子驶离机场时,苏晚栀望着后车镜里逐渐模糊的大厅,忽然说:"陆时宴,我去马尼拉不是为了报复。"
"我知道。"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与她交握,"你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你呢?"
陆时宴转头看她,晨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眉骨上,将那抹紧绷了三十年的冷硬融化成柔软的弧度:"我啊..."他喉结动了动,"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妻子。"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晚栀望着交握的双手,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透过每根指缝渗进来,像根细细的线,将两颗原本各自运转的心脏,慢慢缠成一团。
车子拐上高速时,陆时宴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按掉后首接关机。
苏晚栀挑眉:"集团的事?"
"从今天开始。"他将手机扔进储物盒,"陆氏有副总裁,陆时宴只有你。"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了,露出湛蓝的天空。
苏晚栀望着他侧脸上未干的汗渍,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
指尖拂过他锁骨时,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像面小鼓,敲着她从未听过的节奏。
车子驶入市区时,广播里正播着早间新闻:"据悉,陆氏集团总裁陆时宴今日清晨在机场公开撕毁离婚协议,与夫人苏晚栀十指相扣离开...业内人士猜测,这场曾被视为商业交易的婚姻,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真心..."
苏晚栀关掉广播,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陆时宴瞥了她一眼,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又轻轻抽回手,却在她睁眼时发现,他正用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指缝间还夹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是她昨晚落在病房的。
"饿了?"他晃了晃巧克力,"赵管家今早煮了粥,还有你爱吃的雪菜黄鱼。"
苏晚栀没接,只是望着他。
晨光里,他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那是她以前从未注意过的。
原来这个总被媒体称为"商界冰雕"的男人,也会在深夜开车狂奔时出汗,会在撕协议时手抖,会在她闭眼时偷偷塞块巧克力。
车子停在陆家老宅门口时,赵管家己经等在台阶上。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悄悄扬起,又立刻板起脸:"少爷,早餐要凉了。"
陆时宴松开苏晚栀的手,却在她要下车时又攥住:"等下。"他从储物盒摸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是枚和黑檀木手串配套的戒指,"昨晚在珠宝行挑的,店员说要配着手串戴。"
苏晚栀望着那枚戒指,又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陆总,你这是...逼婚?"
"不。"他将戒指套上她无名指,指腹轻轻抚过戒圈内侧的刻字——是他们契约婚姻开始的日期,"这是补礼。"
赵管家在车外咳嗽一声。
苏晚栀推开车门,却被陆时宴拉住:"等等。"他低头在她手背吻了吻,"这次,没有契约,只有我。"
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苏晚栀望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约定,确实该重新签了。
而这一次,她愿意把笔递给他。
车子驶进车库时,陆时宴的手机在储物盒里震动起来。
苏晚栀正要拿,他却按住她的手:"别接。"他望着她,眼底的温柔像片海,"今天,只属于我们。"
车库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苏晚栀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说:"陆时宴,其实我昨晚写了两封告别信。"
"嗯?"
"一封给你,说'谢谢这一年'。"她摸出兜里的信,轻轻撕掉,"另一封..."她抬头吻了吻他下巴,"说'等你追上来'。"
陆时宴的呼吸顿住,随即低头吻住她。
车库里响起细碎的纸页飘落声,像场迟到了一年的雪,终于落进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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